烟雨阁内,向黎临走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使女衣裙就继续留在这里吧,她坐在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和白叶一起拍过的影像,乌骨木梳子,红宝石令牌……每一样东西,都藏着她曾经美好的回忆,她小心地将它们存放在储物手环里。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安排。她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了包裹着半边笛音花的玄冰,她一直不敢看到它,因为只要一想到它心里就会一阵疼痛,“再见……”她对着玄冰轻语。
“你是在和我道别吗?”突然,身后有声音传来。
她不必抬头看镜子,就知道是谁。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擅闯烟雨阁呢,本来还想和灵女们道个别,现在只怕是没这个心情了。向黎,是时候走了。
她站起转身,却被裹挟进了一个怀抱里,鼻息之间,是圣女花幽幽的味道,多么容易让人沉醉的味道,但是……
“我必须得走了。”她知道自己挣扎不开,不愿再白费力气了。
“我要怎样恳求你,你才会留下。”耳边,是比冰晶风铃摇动时还要好听的声音。
“你值得,更好的。”她眼前空洞无物。
“如果是他恳求你,你会留下吗?”
“别说傻话了。”求你,别再提他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檑溟渐渐松开了臂膀,扶着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他回来了。”
向黎轻轻一笑,谢谢你,在我走之前,给我编织这么美的结局。
“如果我这辈子只剩下最后一句真话,那就是,栖泫回来了。”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烟雨阁外突然一阵骚动,所有的灵女都开始欢腾起来,一群灵女忘了规矩直接推开了她的房门,“使女,使女,灵帝……灵帝……”
“灵帝回来啦。”另一个使女实在忍不住听她这么结结巴巴替她说了,随后,所有人都开始往向黎身上抛洒礼花。
向黎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又叫又跳,她的耳朵失了声,眼睛也模糊了。她怔怔地站着许久,双脚再也支撑不住,坐在地上哭了出来,她哭得很大声,像是要流完积攒了一百年的眼泪。
灵女们不明白使女为什么会哭,是太开心了吗?她们面面相觑后只得暂且离开。
檑溟在一旁看着她。嘴边是无可奈何的笑,你还是为了他,最爱说谎的还是你,向黎。
有没有一个人,会在你难过的时候,难过着你的难过。
整个灵都一时间上下震动。
他,要回来了。
摩崖址,长老们慌忙地穿好礼服;常务楼,官员们手忙脚乱地发布消息;吾相台,大祭司们准备下午的圣坛仪式;赤岠宫,一切锻造兵器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锻造师们开始刮胡子;伏三寺庙,祈福师撤下了保佑灵帝的灵旗;萃净阁,灵帝的服饰图再次从阁楼里被成箱成箱抬了出来;悬玑庭,占卜师拿着拉发棒把自己膨胀的头发拉得服帖一些;霖植园,园丁们不停歇地采摘圣果和鲜花;烟雨阁,灵女们互相打扮起来,换好一百年内都没有穿过的金边白纱裙;圣医阁,一大批的圣水灵髓往外输送……
“快快快,灵帝已经到紫玉桥了。”打头的官员吹着口哨,命令手下赶紧把道路两旁的圣女花铺好。
当最后一片圣女花摆放就位后,所有的生灵都在正殿的大台阶前,翘首以待。
灵帝似乎毫不在意灵殿所有在等候他的生灵,在殿前花园里停留了许久。
那真的是泫吗?泫从来不让别人等他这么久,如果是他,他一定会直接回到内殿,他不会给众人准备仪式的时间。向黎站在台阶下,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身旁的檑溟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轻声说道:“也许是他知道,这次的仪式终究是躲不过的。”
“咦,奇怪,怎么灵帝身旁还有别人啊。”几个瞭望兵眼睛最亮,看到了远处的景象。
众人听后,不敢私自言语,心里却想,很正常啊,灵帝在外一百年了,认识个朋友带回来也不稀奇。
等到看清了从殿前花园出来后的两人后,殿前的一片安静才被划破。
不知道是没有看惯殿下不戴面罩的样子,还是被他牵着精灵的手的动作震惊,或者是,那个精灵本身的容貌,再或者是,以上皆有。
灵帝,居然带了一个精灵回来!而且,还牵着她的手,更甚的是,他居然对着那精灵在笑!灵帝居然会笑!
长老们看到后,张大了嘴,伸长了脖子,双手像是要垂到地上,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栖泫这才回来,就摆明了要开始挑战长老会的权威吗?
“哇,泫,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它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听到那精灵指着道路两旁的花儿说道。
“是圣女花,”栖泫耐心地一路给她解释,“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种满了圣女花。”
“好啊好啊。”精灵笑着挽住他的手臂。
他笑着看她,那眼神是……
眼前走来的一对璧人像是降落凡世的天神,连周围的圣女花都变得暗淡。
“她好美。”向黎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但有一个人永远会接应她的每一句话,檑溟说:“我倒觉得,不及你一半。”
“撒谎。”向黎不再理他。
“都散了吧。”说这句话的时候栖泫已经走到了檑溟面前,“我在内殿等你。”随后,他和精灵一起迈向台阶,没有看向黎一眼。
周围四散而去的生灵准备开接下来的庆祝宴会,向黎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他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陌生……
“为什么,我觉得泫……”向黎一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可檑溟已经懂了。
“我也这么觉得。”说完,檑溟拉起向黎的手。
“你要干什么?”
“带你去问个明白。”说完,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了内殿,一进内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寒冰台上,绝美的精灵少女坐在栖泫身边,她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在休息。
“谁让你一路非要走过来的,这下累了吧。”他抚摸着她的长发。
“我也没想到灵殿这么大啊。”她的声音很好听,原来撒娇也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只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不需要明白理由,就相信真理是站在她那边的,因为她就是圣洁的女神,公正自由的象征。
“你为什么还多带了个人进来。”这是栖泫在和溟说话?为什么语气那么冷。
“泫,你是忘了吗?她是向黎。”
“我确实忘记了一些事,但是重要的事应该都记得。”
他忘了我,因为我,不重要……
“她是你三百年前选择的使女。”
“很重要吗?”使女?这种职位有存在的必要吗?栖泫轻笑。
向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门被突然打开,向黎跑了出去。
“你到底是不是泫?”檑溟语气失控,他从未这么和哥哥说过话。
“我不在的一百年,你就只学会问这些愚蠢的问题吗?”
“如果你是泫,你绝对不会这么对向黎。”留下这句话后,檑溟消失在了一片灵光中。
向黎?这个人很重要吗?值得你为她向我发脾气?为什么没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
“泫,他是谁啊?为什么我觉得他和你有一点像?”露雅稚气地问道。
“我弟弟。”栖泫冷冷地说道。
“你们关系不好吗?”
“不,我们关系很好,只是,我忘了部分和他有关的记忆。”栖泫毫不在意地说着,开始搜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在灵都万国的一切消息。
“啊?你这么快就要开始工作了啊?”露雅沮丧地抬起自己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
“顺便等一个人。”
“谁?”
“我妹妹。”
言毕,内殿大门被一把推开,“泫哥——”泱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她正想扑进他怀里,却因为他身旁的人而止住了脚步。
“她是谁?向黎姐姐呢?”栉泱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悦。
向黎,为什么又提她,她对我很重要吗?
“我是露雅。”露雅走上前,想和泱握手。
“不,不用了。”栉泱把手背到身后。
露雅一直为自己的美丽骄傲,可是自从来了灵殿她才发现,她的美貌也不过是众多美丽中的一种罢了。眼前“小男孩”的那种美,让她不敢靠近,似乎还有些自惭形秽,她只好站在原地,用眼神向栖泫求助。
“你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了。”栖泫语气冷淡。
“泫哥,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说话,”泱因为心里委屈,眼睛涌起一层白雾,“现在你因为一个精灵……”
“她是未来的帝后。”
什么?!泱不可思议地看着身旁粉紫色头发的精灵。
“所以,你应该要尊重她。”
应该?泫哥从来不会用命令的口吻和她说话,他的语气,从来不会那么强硬。
一切都变了,都是因为这个多出来的精灵吗。
她转头,看到精灵对着栖泫在笑。
“不,”栉泱一阵呐喊,“我不接受她。”说完,在眼泪要流出来之前泱转身就跑。
“哎,你……”露雅想去拦住她,却听泫说,“让她去。”
“泫,都是因为我,让你和亲人一见面就闹矛盾……”
“和你无关,”他整理好灵讯从寒冰台上下来,走到露雅身边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是因为我,可能,我和他们想象中的哥哥,不太一样了。”
“我只知道,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在我心里都是一个你。”露雅对着他笑,茶色的双眸干净透亮,像是两汪清澈的泉水,让人心旷神怡。
栖泫在她额前留下一吻,在她耳畔用轻柔的声音说道:“正殿在等我去开会,你就留在这里休息,等我回来。”
“好……”他魅惑的声音像是把露雅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直到泫走后许久,她才在原地回过神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