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小叔他……”裴襄看着魏浔大步走在自己前头只能一路小跑尽量跟上他的脚步, 魏大人说要带自己去个清净地方暂时住下, 虽不怕他把自己如何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裴公子,你现在要专心的应该是近在眼前的科考, 其余的,我们可以过后再说。”魏浔很不喜欢裴襄,不对,应该说这两个裴家人自己都不喜欢。昨日回城之后因着时候不早了便还留他在自己家住了一晚,现在总算是可以把人往刚刚赁的一个院子里扔了。
裴襄听了抿着嘴不再说话,他看得出这位魏大人对自己的不满,也知道原因。自从上次遇到过小叔之后自己便去打听过了。裴峰,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有人说裴峰深得帝心,也有人说最近裴峰走了背字人都躲了。但不管怎样裴家都算是出了个当朝权宦,也不知道族里的长辈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当年一捧米都不肯舍给小叔, 到如今恐怕全族人的命捆在一起都没他一人金贵。
说来是没脸再见他的, 但自己现在除了来找他实在是没了出路, 自己与裴赟一起进京赶考,现在倒好,还没考试便出了这档子事, 莫说考取功名,能留取性命那都是菩萨保佑。但自己不能不管啊,自幼一起长大一起读书, 哪能把人撇下。
坐在马车里一路往新院子去裴襄抱着膝盖缩在靠外头的角落,隔着车帘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裴襄有些失落。自己与裴赟在乡里也算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还没到而立之年就已经中了举家里不论哪个长辈见了都要夸上两句,更有甚者那便不是夸赞而是巴结了。家里的妻子也是县里员外托人找上门结的亲,娶的是他家的幼女,自己出门前已经有孕了。原以为自己这样的人生不说大富大贵花团锦簇,但也称得上春风得意。
但是到了京城,自己才真的知道什么叫天子脚下。莫说一个举人,翰林院里塞了多少进士都不得出头,再没有人叫自己举人老爷,抬举叫你一声郎君就算不错了。
“大人,那日晚上……”马车停在一个巷子里,魏浔本要起身下去却被裴襄拦住。
碰见小叔的那天晚上对面的汇凤楼喧闹了一晚,自己偷偷的开窗看过,隐隐约约就着烛光见到过这位魏大人。后来虽不敢再看,但是还是能猜到一二。
“怎么,裴公子对锦衣卫办案也有兴趣。”那晚的事坊间也流传了几日,对外只说是锦衣卫办案,谁还敢有什么异议不成。
见魏浔不愿多说裴襄也不敢再问,下了马车发现裴进已经等在门口了,小院子不大但是什么都有,巷子一路外头就是街面,巷子里面却安静得很端的是闹中取静很合适自己温书,看上去比客栈强多了,里头还有个婆子说是负责给自己做饭的。
“大人,这么好的院子,学生囊中羞涩怕是负担不起。”裴襄也想住,但是这地方未免太好了。身上的盘缠不多了,勉强住在那间小客栈都凑合,这院子那是肯定住不起的。
“你放心住着。”魏浔顿了一下,“督公吩咐过了,你莫要多想。”这些酸腐学子最是心眼多,不把他的心安了鬼知道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有了魏浔的这句话裴襄就安心了。自己对小叔有愧疚不假,可到底自己和他才是一家人嘛,现在见不到人不要紧等到时候见了面是好是歹那都是能关上门再算的。
这么想着人又高兴起来,关上门来和裴进商量该如何收拾小院,虽说是租下的可还是得好好对待嘛。
那头裴襄高高兴兴的带着裴进在小院住下这边裴赟就没这么舒服了。被关进来七八天他才恍然大悟,再过几日便是科考,自己恐怕就这样出不去了。可是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人来提审自己?这么不黑不白的关着算怎么回事。
他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何就成了现在这样,自己不过是去找冯文章要回自己的钱,他不给就罢了,还非要嘲笑自己穷酸迂腐。裴赟最恨别人说自己穷酸,在家中便是这样,当着自己的面自己是举人老爷,可是私底下多少人说自己不过也就是个书童,主家心善才有了读书的机会,这才一飞冲天。
心善?天大的笑话,自己读书的时候除了读书那还得日日给裴襄研磨伺候,如今这些这都是靠自己的辛苦求来的。要真是心善怎么还会有裴峰那档子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能把裴家吃垮了不成。
听狱卒的人说自己把冯文章推下二楼,人怕是保不住了。胡说!都是胡说!明明是他要赶自己出去两人推搡之间他自己踩空了才掉下去的。
裴赟背靠着生了霉的墙壁不自觉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自己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杀人呢?不会的,肯定是搞错了。可是不管裴赟如何安慰自己心底的绝望还是无穷尽冒上来,他知道,这次自己恐怕真的是完了。除非,除非裴峰……
“裴峰,起来了。今儿不是说好了去庄子里转转。”魏浔那日来过之后就一直没人再过来。少了外头那些麻烦事身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昨儿个就已经能自己起身下床了。
“别闹。”裴峰把头往被子里埋,又偷偷的翻了个身把屁股朝着外面想继续睡,这还早着呢。
徽妍好不容易从妆奁里找出一支衬衣裳的簪子,一回头这人又睡成头猪了,恨不得再打个小呼噜应景。
坐到床边扯了他半边被子又掀开背上衣裳,伤口结痂的地方已经脱落了大半,新长出来的肉紧绷脆弱透着粉色。拿了药膏轻轻涂在他背上按揉,这药是刘大夫配的,挺好用的就是不知道加了什么实在太香了。
“都好了,怎么还抹这些乱七八糟的。”裴峰嫌弃的皱着眉头,每天擦了这药身上就一股子味久久散不去?也不想承认其实还挺舒服的,清清凉凉涂上去背上就不绷的疼了。
“不睡了?”徽妍见他醒了就推着他肩膀让他趴下,这么侧着给他揉自己手累。
堂堂的公主这般伺候裴峰也得让人敢安心受着啊。“你这样我可不敢睡。”裴峰手臂枕在头下侧着头瞧徽妍,“今儿这簪子我怎么没见过。”
“啊?”徽妍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都是我翻箱底找出来的。”今儿要出门,又是去庄子上,穿得太艳不合适,到时候别踩在地方都怕把裙摆都弄脏了。所以就找了不显眼的,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不过他能注意到这小东西自己还是挺开心的,说明他把自己放心心坎上了呀。
不愿起身的裴督公被怀宁公主又推又哄的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真是老大不情愿又无奈得很,这都全收拾好就等着自己出发了还能怎么办。
“今儿是不是科考下场的头一日。”徽妍这么随口问一句还真没记错,可不是来这边都有半个月了。
“嗯,是今天。”裴峰吐了嘴里的青盐水还恍惚了一下,这才多久,头几天还这放不下那放不下的,躺在床上还老想着京城那一摊破事。果然就是贱得慌,这不是习惯了也就什么都放得下了?“安稳过了这三天就好了。”
说是去庄子上玩其实不过就是去那十几户庄户人家那儿瞧瞧,徽妍陪着裴峰养伤养了这么久,多少有些无聊起来。
庄上的农户是后迁进来的,就是为了皇家贵人来了之后要是有兴致能看些野趣。这些人家日子过得只能说一般,交了租子也就能混个饱腹。
裴峰没叫她走近去看,马车沿着田间小道慢慢的走,今年的稻子已经种下了,田间有几个小孩儿在追逐,景象是好景,只是也应该是早就备好的。
“你看那水下,是不是还有小鱼儿?这怎么行,到时候把稻子都吃了。”徽妍下了马车站在田埂上新奇的往田里看。
裴峰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没忍住噗呲笑出来,不过还能认得这是稻子就不错,起码没说这是草。
“前日那道蒸鲤鱼好不好吃?”四下无人,马车夫与苏曲儿他们也都躲得远远的,裴峰难得毫无顾忌的轻轻揽着徽妍的腰肢把人半搂在怀里。
“好吃。”徽妍连连点头。前日的鱼也没放什么作料就是特别鲜甜,崔淼就蒸了一条差点都不够两人吃的。
“就是这鱼。”裴峰抱着怀里的小馋猫笑得高兴,一条鱼就够了怎么这么好养活。“这鱼的名字好听,禾花鲤鱼。从小就是吃稻田禾花长大的,肉质特别好。”不过现在田里的都是鱼苗,能吃的都是之前提前捞上来养着的。
啊?还有这样的啊!徽妍瞪着眼睛惊奇得不得了。“那我在宫里怎么没吃过。”
“这鱼一是要吃个新鲜,二嘛过了内务府的手你还想要什么好东西。”摸摸徽妍的头,小孩儿待在宫里以为什么都是最好的,其实呢,天下这么大,一个皇宫算得了什么。
“啧,你这簪子……”裴峰怎么瞧这簪子都不顺眼,“明儿让曲儿进城把首饰铺的接过来,到了这儿不能衣裳不做了首饰也不带了。”心里知道徽妍能从皇宫出来是好事,可是再好的事也不能亏待了她。总不能为了一条鲤鱼就真让她粗茶淡饭的陪自己过日子。
“督公出银子吗?”徽妍抬头问他,这人生的高大,这一抬头额头正好撞在他下巴上了,自己没事倒把他磕疼了。
裴峰捂着下巴瞪她,这是问的什么话,“公主可别寒碜我,裴峰虽不说多有钱,养不起你还是不至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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