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被打断的婚礼很快混乱起来,罗望舒冷静了几秒钟,从周焰怀里挣出来:“帮我照看下江哥。”
周焰握着他的手腕不动,目光如漆凝视着他。
“去。”罗望舒指尖有点凉,“我很快回来。”
周焰不再多话。他一放手,罗望舒的身影就淹没在人群里,他脸色虽不好,却也顺着人群游到最前方,在红地毯最中央,深深向所有来宾鞠躬致歉。
罗奠山依旧控制刚才那位军官,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罗望舒很轻地对碰一下,转身飞快与军官走出了礼堂门。
剩下的场面全权交由罗望舒。
他鞠躬致歉后,全场哗然,像如梦初醒,刚从这场巨大的变故中苏醒过来,全部看向后方的罗家的Omega。他笔直地站着,所有情绪都藏在一张叫罗二公子的皮下,微微举手示意,所有人重新安静下来。目光转向后方,见周焰护着江老与江万翎向侧门走去。开始江万翎脸上是极其抗拒的神情,也不知周焰说了什么,江万翎脸色稍霁,随后快步掏出终端随周焰离开。
罗望舒收回目光,再次简短地致歉,主持大局,安排客人们的离开。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像这样的大事,足够在半个钟头内通过各种关系网将消息洒向四面八方。
风吹得大了,消息就变荒唐。
很快,人们都知道罗大在与江公子的婚礼上被捕,而被捕的原因则是他私藏了白星自由区的叛军。据说那位叫纪白的叛军,是在婚礼之前从A区部队突击搜查出来的,还据说是个Omega。因此流言的风也越吹越离谱,有说罗大金屋藏娇,也又说他对现在的政府有反心。什么样离谱的留言都有。
然而,就在罗靳星被带走的半小时内,很快又发生了一件更骇人的事。
罗靳星和那个自由区的Omega,半路被人劫持了。
半小时前,潘多拉港边际。
匆匆主持并处理完全场的罗望舒,很快与周焰向潘多拉港中心赶去。
万惜山虽离潘多拉港中心有些距离,但可走的路线并不多,主道就一条。离开万惜山时,罗望舒已联系不上罗靳星,但收到罗奠山的消息,叫罗望舒与他到国会厅汇合。
罗望舒与周焰同一辆车,路上的风光无限,金色的流云在两颊不断逝去。但显然,来时是一番风景,现在又是另一番风景。
从上车起罗望舒的终端就没断过,江家,上级,程响,他不拒绝一切通讯,同时将关系网扩散到最大,上下了解,左右打探。
周焰全程攥着他的手,看着罗望舒在终端的冷光下,有些冷峻的面容。一旦受难,他身上那三分娇气似乎都不见了,只剩下又冷又硬的外壳,完全抛弃了自己那点柔软。
变化总是难以预测。被推在人前的纪白、没来及交换的戒指,“自由区”三个字就像某个开关,打开了人们关于曾经未被解决的某种惶恐。
纪白是一片雪花,随之而来的是越滚越大的雪球。后来周焰想,如果知道所有的变故都会像雪崩般落下,他一定多吻几次罗望舒当时生冷坚硬的唇。
变故发生时罗望舒正在与程响通话,前方不到五英里处忽然响起尖锐的鸣笛。周焰瞬间打开终端,卫星自动扫描,传来的画面是模糊的,但却足够让他们确认,罗靳星就在前面。
罗望舒挂掉终端,紧咬牙关,设定航车提速。
“是军事冲突?”罗望舒看着模糊的画面,心中溢满不好的预感,“我大哥做的?”
周焰握着他的手安抚:“不是。看起来像被拦路了。”
罗望舒第一反应是罗奠山,但很快罗奠山就传来简讯,说事情有变故,让他们不要进潘多拉港——这条简讯,是传给周焰的。
知子莫若父,罗望舒一意孤行。
“你是知道我的。”罗望舒却反问周焰,几乎生硬地说,“我至少需要确认他们两个的安全。”
窗外的云散开了,一道光剖进窗来,像雪亮的刀锋,切在罗望舒的瞳仁里,至明至暗。
“确认了安全,然后呢?”周焰用力摸了一下他的眉骨。
那弧度坚硬,很美。
“然后我就离开,去国会厅再做处理。”罗望舒深吸一口气,“我会听你的。”
“好。”周焰停顿一下说,“那么我来确认你的安全。”
几分钟后航车就到达了定位指示的地方。这里接近潘多拉港的居民区,没有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大多是逼仄的两三层的科技楼,层层叠叠,密密匝匝。远远看去,这街区本像是死物,但这一刻所有建筑的反射玻璃都像在发散盈盈的蓝光。
在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几辆军事航车在日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光,被四周的十几辆黑色航车围堵在路口中央——这是唯一略显宽敞的地方。
一道纤细的人影站在车顶上,罗望舒瞳孔骤然紧缩。他看到了被人押住的罗靳星,以及单手持轻机炮瞄准车顶人影的罗奠山。
不等航车完全靠近,罗望舒就解锁开门跳了出来,周焰紧跟其后,将他牢牢地捉住。他们面前的几辆航车看得出是改装过,全黑涂漆,车里没有人,但完全堵住了他们的来路。
罗望舒被拽住也浑然不觉,他缓步靠近,仰头凝视。
车顶上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袍,肩上扛着两把特种枪,风吹来,吹散她惹眼的爆炸头。同样被吹起的白袍下,她穿全套干练的防护装,修长的机械腿跟墨镜一样,在日光下折射出尖锐的光。
是那天在上帝之眼附近草坪上喂鸽子的女人。
罗奠山被站在围挡的路口,他笔直挺拔地站着,手中的枪口稳稳地指向车顶上的女人。
“女士,我再说一边,第二批宪兵六分钟内就会赶到,真正的后援军在十五分钟内也会到,不要轻举妄动。”
再看地上,刚才那位随罗奠山一同离去的军官,以及几名宪兵已经倒在地上。街角处,十几个完全不是政府军的武装人员正在与宪兵厮打。
站在车顶的女人没说话,似乎完全不忌讳罗奠山的枪口,抬腿踹下去一个背后试图攻击的宪兵。
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窒息感涌向罗望舒:“爸!”
罗奠山,以及车顶的女人同时看向罗望舒。
“离开!”罗奠山立刻大吼,“你终端没有收到我的简讯吗?”
车里的罗靳星也显然看到罗望舒,猛地拍打着车窗。
车顶上的女人忽然跃下,双枪背在身后,双手高举猛地砸晕一个试图打开车门的宪兵。
他忽略罗奠山眼中的异样,强行压下心中的奇异感受,对罗奠山喊:“开枪!趁现在!”
下个瞬间他被周焰猛地抱住,压在墙面,躲开一名武装人员的枪弹。
罗望舒被周焰完全锁住身体,还拼命地转过头。只见罗奠山的枪口虽指向女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答应我什么?”周焰一把掐住罗望舒的脸,低声说,“上车,定位到国会厅去。听你爸爸的话,我留下处理!”
“我还没确认他们的安全,我要立马联系……”罗望舒忽然停下掏终端的手,向女人大吼:“别碰我大哥!”
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墨镜遮挡着她大半张脸,看不清神色。
她猛然扯开车门,枪口直接对准罗靳星的头:“不要挣扎。不要试图反抗。跟我走,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用这样的方式?”
罗靳星凶狠,一把握住她的枪杆,却在对上女人的脸时,瞬间愕然。
女人挡住车门,背后的所有人都是盲角。
罗望舒的脸色煞白,手指轻微发抖。
四处倒地的宪兵重新爬起身,七八个非政府的武装人员忽然离开,扯开另一辆车门,从里面扛出已经昏迷的纪白,跑向没有人堵截的路口的航车。
宪兵们从地上爬起来,局势立刻有了改变。
周焰与罗奠山同时动了。周焰放开罗望舒,而罗奠山弃枪,两人都于十几米开外,猛地冲向用枪抵着罗靳星往边缘离去的女人。
女人四周的武装人员全部转向二人,涌了上去。
女人甩开爆炸头,向罗奠山的方向回了下头,然后按着罗靳星的肩膀将他塞进车,锁上门。
如果说罗奠山的暴力是直观的,威猛的,周焰的进攻则是不容置疑的,更为确切的。他手上并没有武器,迎上第一个武装人员时,以手为刀,动作快到令人怀疑,瞬间夺下武器,猛地砸到对方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迎接第二个。
从位置上看,周焰反而离女人的距离更近。加上更多的武装人员围阻罗奠山,他这边反倒更容易攻破。在场没有人预估到这个非武装人的战斗力,眼见他逼近了车旁的女人。
罗望舒从周焰冲出去的一刻,心脏就几乎停跳,他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更比不上罗奠山这样行军多年的Alpha,他等于将自己暴露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况下。
就在周焰用枪口抵住最后一人的侧腹,准备开枪时,穿着白袍的女人忽然掏出终端。
她低头飞快地输入了什么,接着一整张巨大的屏幕浮现在她身后,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终端都发出了尖锐的警鸣。包括周焰的,罗奠山的,以及站在不远处的罗望舒的终端,无一例外。
此起彼伏的警鸣声很快被压下去,随之替代的,是一阵低沉的嗡鸣,就像某种低频的音律。
罗望舒眼见着周焰的动作猛地停下,他被瞬间夺枪,就像突然断线的木偶,渐渐什么动作也没有了。
“周焰!”离他最近的罗奠山低吼。
周焰全然无动于衷,他抱着头蹲了下去,脖颈上青筋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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