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目宁静,神色淡然,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睡着的人,怎会躺在寒玉冰块之上?睡着的人,怎会周身放着那无数散发着香味的药草?睡着的人,怎么如此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是的,他死了!从此,世上所有的喧嚣,欢乐,悲苦,都将他与无关。那些愤怒,那些抱负,那些情仇,再也不会灼伤他的心。而她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他!
师傅!
她嘴唇微动,吐字无声地念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她便如石雕般,孤寂地站在那里,望着棺木中的人,静静地流泪。
厅内正在祭拜的人群,惊愕地望着那个女孩。她突然掀开棺木的行为,完全不合礼数,甚至有点惊骇世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他们只是呆呆愣愣地望着那个纤细瘦弱的女孩子,看着她站在那黑漆漆的棺木前,扒着在棺木上,静静地望着里面的人。她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寻死觅活,没有悲痛欲绝,就那样安静地流着泪。可是,这无言的悲伤,却是最牵扯着人的情绪,最是触动人心!
王导挥挥手,示意大家一切照旧。
前来吊唁的人们,依次上前点香,施礼拜祭。那跪坐于地的王家下一辈子侄,则跪地磕头,作为谢礼。
厅堂里一时间悲声戚戚,哀伤绵绵,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般,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来。
王导的身子像是一张弓,似是不堪重负般,微微地向前地佝偻着。他默默地望着厅堂上那个娇小的身影,视线下行落在那黑漆漆的棺木之上,心中顿时一痛,眼睛一阵模糊。
他的十一弟啊,风华冠绝天下的十一弟啊,就这样死了,死得这般地出乎意外,又是这般地情理之中!他死了,可是他用他的死,助王家渡过了这次危机。
可是,这样的牺牲,却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十一弟,怎可死在了他的前面?他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年华在前面,可是,他却死了!
想到这,王导的心又是一痛,他那苍老的身躯,晃了晃,似乎要跌倒。旁边的忠仆,赶紧地冲过来,想要搀扶着他。可是,他大手一推,将那人推到一旁。他挺直了背脊,站直了身子,像是一座大山般,稳稳地杵立在大堂之上。
他慢慢地往外走,走到那敞开的大门处,视线侧转,望向隔着一条长街的巷外。那里聚集着众多的布衣百姓。他们身着布衣,腰间缠着一根白布,一个接一个地,跪在地上,往着王府的方向,磕着头,施着礼。然后,再一个接着一个,默然地离去!
十一郎啊,十一郎,你虽是死了,但是你的名声必将流传天下!你写下的诗集,你弹奏的乐曲,你半生的痴情,你在任上的业绩,你的以身救驾,你一切的一切,必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淡写的一笔!
就在王导的心情起伏不平的当儿,门前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队御林军护着几个太监一路而来。那为首的太监恭敬地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明黄的物什。他们疾步匆匆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正往这边疾步而来。
“大老爷,陛下派人传旨来了!”管家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吩咐下去,大家到院内接旨!”王导扭头对着那管家下令到。
当王琳琅被长安拉扯着,跪倒在院子里那斑斑驳驳的青石板上是,她感觉自己的心痛得都有些麻木。
那个老太监拿起一张黄色的锦帛,神色悲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展开来,抑扬顿挫地念了听起来。
那些文言文晦涩拗口,听得她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更是浑浑噩噩。她像是一个局外人般,冷冷地看着,冷冷地听着,根本就不在意。
师傅为救老皇帝死了,作为补偿,就被赐予那么高的荣誉称号——荣国公!荣国公,荣国公,多麽好听的名字,可是,这些身后的虚名要来有何用?如果可以,她多麽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师傅还在西部犄角旮旯里做着他的小小县令,她还陪在他身边,做着他无忧无虑的小徒儿!
师傅!王琳琅的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心里的空虚感越发地强烈。
“王公,王大人,这里还有一封圣旨,是颁给王氏琳琅的!”那老太监朝着那领头的王导和王涵露出一个微笑,恭敬地说道。
“有老公公了!”俩人带着一众人,再次跪拜在地上。
两个婢女打扮的人,闻言赶紧地拉着王琳琅起身。她们牵引着她,寂然无声地走到那王导身边的另一侧,然后示意她在那里跪下。
那老太监深深地看了王琳琅一眼,从盘子拿起另一份圣旨,对着王琳琅念道。
他噼里啪啦地念了一大通,脑袋里有些木木的王琳琅,有些晕头转向,但是大致还是搞明白了那其中的意思。
这封相当艰深晦涩的文言文,之乎者也一大堆,其大概意思说是,她身手不凡,不输男儿,三护太子,救太子于危难之中,所以朝廷为了感谢她,封她为林芝县主,赐林芝县及辖下五个镇作为封地。
周围的人投来极其艳羡的目光,王琳琅直觉得有些恍惚。林芝县,这个听起来像是灵芝的县,正是师傅曾经任职过的地方。朝廷将它赐给她作为封地,难道是一种变相的弥补?
“谢主隆恩,”她像是一个机器人似地,在王导的示意下,从那老者那里接过圣旨,金册,封印等一应物什。
管家拿着一个锦囊,匆匆地塞进了那公公袖中。那老太监也不客气,坦然地收了那礼之后,便领着一群人匆匆地离去。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院内立刻恢复原来的秩序。
陆续地,有人来拜祭。
可惜,这些人,王琳琅大都一个都不认识,她也不想认识。她只是跪坐在那里,要么往火盆静静地投着火纸,要么默默地发着呆。周围那些同辈的兄弟姐妹,想要跟她说说话,但没说几句,都被她那一脸冰霜的样子给冷了场。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进不来,她也不想出去。她就那样跪在那里,整个人冷漠疏离,像是用一道坚硬的壳,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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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星光下,独自走着,路上停留了一会儿,我看见黑幽幽的大地,展开在我面前,用她的手臂拥抱着无数盏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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