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每一个人所见所遇,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都是天意。
而我们所要做的,便是笑着应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可是,这世间,许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以玄甲军统帅的身份来到大魏,萦绕在王琳琅大脑首要之事,就是替玄甲军洗刷污名,为师祖翻案正名。她从来没有预料到会与清河王竟有这般深的牵扯。
或许,小时候,她还幻想过亲生父母的样子,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念想,早就随风而逝,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她拥有过的,乃是世间最好的,足以弥补一切的缺憾。
如今,她与清河王闹翻,本就淡薄如同一张白纸的亲缘关系,更是如同筛子一般,漏洞百出,四处豁风,坍塌殆尽。
其实,对于这一点,王琳琅根本就是无所谓。因为,本来两人就站在对立的两面。一面白,一面黑,黑白对立,泾渭分明。
可是,现在,一张苍老的,宛如橘子皮的脸,却总时而不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阴魂不散,无言地折磨着她,让她感受到一阵一阵的愧疚。
为什么会遇到她呢?她有些苦涩地想到。人与人的缘分,竟是这般地玄妙吗?
此刻的王琳琅,正穿着一袭普通而宽松的纱裙,坐在一个软垫之上,看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暗卫,一心两用,微微地有些发楞。
这名女暗卫,着一袭绣着金色凤凰,仿佛流金淌银的火红嫁衣,正任由一名擅长化妆之术的鹰卫,在她在脸上涂涂抹抹。
这是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手,不多时,就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变成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眉梢,眼睛,甚至鼻尖之上几粒淡淡的雀斑,无一处不像,简直就是镜子中的自己!
然后,精致而细腻的妆容,将这张清丽中带着冷漠的面孔,变得艳绝而美丽,仿佛一朵高岭之花,有令人震撼的美丽,却又因为骨子里的傲气,令人难以让人接近。
待到闪耀着五彩霞光一整套头面上头,层层叠叠金碧辉煌的外衫一一到位,一个仿佛站在云端,光芒万丈的女子,顿时出现在眼前。
“主子,”这名女子轻轻地唤了一声。其声音,神情,动作,细微之处,无一不模仿到了精髓。
王琳琅起身,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危险之际,保命为上。”
在眼光相遇交汇的一刹那,这名女子朝她微微一个点头,便带着几名心腹婢女,迈步走了出去。
外殿的偏室之中,桔梗姑姑正带着一大堆女官,宫女,嬷嬷侯在那里。
在外面,是数百名身姿傲然,一身黑底红绣的鹰卫,在慧觉的率领之下,站成了一片巍峨的森林。
鹰卫的后面,是两千名全身武装,一身红色戎装的玄甲军步卒。在渐渐放亮的天光里,他们像是东方天空燃烧的彩霞,飞落到了地上。
稍歇了片刻的乐声,在看到众星捧月般的皇后娘娘,步步生莲地走出大殿时,立刻重新响了起来。
在鸾凤和鸣的乐曲声中,一支浩浩荡荡,气势喧天的迎亲队伍,出了碧波殿,走出宫墙,朝太庙的方向,潮水般浩荡而去。
大魏皇帝拓跋迟,正在那里等待着他的新后。待到帝后汇合之后,便是盛大而繁复的祭天仪式。彼时,万众瞩目,万民朝拜,各朝来贺,一场热闹至极的盛典,就会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
然而,这所有的喧嚣与热闹,似乎与真正的王琳琅并没有太大关系。她顶着一张普普通通婢女的脸,在突然空荡了下来的碧波殿,优哉游哉地晃荡了一圈,寻到湖边的一棵合欢树,在树荫之下,明目张胆地偷起懒来。
五月的阳光,明媚而不灼热,透过婆娑起伏的树叶,撒照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圈和阴影。她微眯着眼,瞧着碧波荡漾的湖面,思绪却像是野马,在纵横驰骋,全速奔跑。
所有的部署,都根据计划,一一到位。每一个情景,每一处细节,都被她在脑中反复地思量,斟酌,模拟,确保万无一失,毫无纰漏。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仿佛落叶轻擦过地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她拿起遮脸的荷叶,抬眸望去,却是两名留值的鹰卫,正急匆匆而来。
“主子,沈国手昨夜已为老太君施针用药,现老太君已安稳下来,国手已回太医院。”一人压低声音说道。
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像是突然被搬开,王琳琅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要说动险些被拓跋迟活活掐死的沈老头,去诊治他老娘,简直堪比天方夜谭。
除了将那日收到的一大箱药材一股脑儿地塞给他外,她又亲自整出一大桌具有川味风格的佳肴,吃得老头子满脸通红,鼻尖冒汗,直呼过瘾。在无数糖衣炮弹的轰炸之下,沈老头勉为其难地跑了一趟清河王府,亲自为老太君施针开药。
“主子,李将军昨晚已抵达平城。”另一名鹰卫,上前一步,恭敬地禀报到。
师叔祖来了?王琳琅心中一顿。
当年赫赫有名,威震北方大地的玄甲十三战将,唯一幸存下来的,似乎只剩下师叔祖一人了!
想到这儿,王琳琅心中不禁一片苍凉。
当年,整整二十万玄甲军,一半战死沙场,一半死于内斗阴谋。可恨的是,明明是忠贞勇猛之师,死后却背负着通敌叛国的骂名。而那些玩弄权谋,内外勾结的叛国之徒,却身居高位,道貌岸然。
“好好地保护将军,稍后,让他随同慧和将军他们一起进宫。”王琳琅冷静地吩咐道。
揭露被层层黄沙掩盖下的残酷真相,撕下那些装腔作势,一本正经之人的伪装,还原历史的真实拨乱反正,真的是一件激荡人心的事情!
“梨花戏园的人,都准备好了吗?”她追问道,表情严肃,宛如生铁铸就。
“戏园子的人,已经进宫,被妥善地安置在庆安殿。”负责传讯的鹰卫,面色冷峻,“待到申时表演结束,鹰卫十队的兄弟,会专门护送他们出平城,一路径直前往郎城。另外,他们的家眷,已有暗卫秘密护送出城,先行一步前往郎城。”
王琳琅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满意的弧度,像是喝了一杯清酿一般。
当年,在临河时,为了给慧和报父仇,借由梨花戏园表演了一处《张冠李戴》,还原当年的真相,哪里想到善后工作没有做好,导致了后来一系列的悲剧发生。戏园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散落天涯,漂泊流浪,吃尽人间的苦楚。
数年前,鹰部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聚拢了那些侥幸活着的人。梨花戏园才得以传承,发展,并壮大,最终成为了北方戏剧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这道风景亮丽,独特,负有盛名,由它以戏剧的形式,在这世间最为隆重盛大的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唱出当年的真相,最是合适不过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罪恶的行为,是该被挖掘出来了。哪怕地上所有的泥土,将它们牢牢地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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