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出门向里正要银两的林锦言回来了,他听见黄氏的话,也注意到暮芸的疑惑,解释道:
“那救命的香囊是暮芸的,烟芜谎称是自己的。里正本来要向我询问,但还没等找我,烟芜就自己说出去了,现在整个村子都说烟芜是女英雄。”林锦言顿了顿,看向暮芸说道,“里正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纠正,对村子不好,便补了些银两给我,当是赔偿。”
她和林锦言心中明白:这事是里正办事不力,才让他们的功劳被冒领,如果里正再出来澄清此事,村民定然觉得里正做事不会善后,还让贼人钻了空子。
为了掩盖这件事,里正才愿意拿出银两来。
说好听了是补偿,说不好听了,就是收买。
不过,这样里正也欠了他们一个人情,日后找他办事,也就容易些。
暮芸明白其中利弊,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黄氏不明白,她没经历过那些龌龊,脑子比较直,在她看来,名声比钱财重要,这也是上一次她宁愿给陈家母女钱,也不愿让她们在门口闹的原因。
“呵,也是白做工。自己的功劳居然能让别人给抢了去,也是个心大的。”
暮芸不理会黄氏的冷嘲热讽,对林锦言说道:
“既然多得了一些银两,那就再去郎中那里看看,我害怕老虎的爪子不干净,你莫要受了邪气。”
古人并不知道细菌之类的专业名词,很多没有办法解释的病症,他们便说是受了邪气。
林锦言点头应了,暮芸便收拾一番,和他一起去了郎中那。
黄氏瞧暮芸不理她,生闷气,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去郎中家的路上,暮芸沉默。
其实黄氏的那些话,她并不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相反,她一直很注意两人的关系,毕竟是要过一辈的家人,怎么也不能闹得不好看。
可是,她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心无力。
林锦言不喜欢暮芸这般安静的样子,若是往常只有他们两个,她都会说些什么,像是现在这样沉默,很不正常。
“娘亲她年纪大了,难免孩子气,你要多迁就她。”
林锦言知道暮芸脾气并不是很好,但是她对自己的母亲很能忍耐,他这般说,不是让暮芸真的去迁就黄氏,而是想激一激她,让她说出心里话。
“谁的脾气天生就好?你不能急着让我变贤妻良母,我……”
暮芸说到一半,泪珠子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那一颗接一颗的珍珠圆儿,让林锦言心里一痛。
他伸手将暮芸抱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你的努力我都看得到。你为了我娘亲,已是颇多忍耐,可既然要过一辈子,自然是要好好相处的。”林锦言摸了摸暮芸的脑袋,“我相信我娘虽然同我一样固执,但她总会发现你的好,这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要一起努力,你若是有想不通的,不要自己憋着,告诉我。”
暮芸听着林锦言的话,越发委屈。
林锦言觉得若是暮芸哭出来,必定比憋在心里好受些。
林家。
黄氏正伤心,大门被人敲响了。
她以为是林锦言他们回来了,便打开门,说道:
“回来了?郎中……怎么是你?”
门外的哪里是自家儿子,却是袁氏那张丑陋的嘴脸。
“哎呀,林家母,你没听说我家烟芜成了村中的女英雄吗?”袁氏将手中的水果在黄氏面前晃了晃,“这是村中一些人给我们的家的谢礼。我带来给你也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之前烟芜被县令抓走,勒令陈家将所有欠款补上。黄氏从暮芸那拿到原先被陈家母女扣走的钱,也就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再将陈家视为敌人。
她侧了侧身,示意袁氏进门。
袁氏坐到院中,将水果取出来,让黄氏拿盘子装了,两人便一起洗水果,边聊道:
“其实啊,那天在林中的时候,烟芜她不过是侥幸罢了,真正出了大风头的,还是你家的林锦言。”袁氏看黄氏露出骄傲的神色,接着道,“烟芜她一直喜欢林锦言,之前代嫁的事情她也很后悔。”
她看黄氏有开口的意图,并且脸上有几分愤怒,便示意黄氏听她说下去:
“既然你们林家这么满意暮芸,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林锦言这么好的苗子,让暮芸一个人占着,让村中许多姑娘心里都不开心呢。”
袁氏看黄氏的脸色缓和,接着道:
“我们烟芜愿意退一步,做你们林家的妾室。”
此话一出,黄氏心口一动。
虽然说暮芸并没有任何过错,但是她的性子太过强势了,与她同住一屋慢慢就能体会到她带给人的压力。
黄氏一开始很喜欢暮芸,是被她那软和的性子给骗了,那哪里是软和,只是因为生疏而客气罢了!
几个月过来,她也看透了,暮芸似乎并不急着要孩子。
林锦言那个胳膊肘歪着的,也定然不会委屈暮芸。那自己想要抱孙子的愿望,岂不是遥遥无期?与其指望一个不可控制的暮芸,不如让烟芜来生。
烟芜是正经的村中姑娘,一定不像暮芸那般难搞。至于暮芸愿不愿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如何,都轮不到她来拒绝。
她只想着孙子,其他的事情,让他们几个自己处理去!
黄氏说服了自己,正要开口,却见大门开了,林锦言走了进来。
“娘亲,袁氏怎么在这?”林锦言问道。
黄氏一看见林锦言,便将他拉到跟前,带着几分喜悦地说道:
“锦言,娘跟您商量个事。”
袁氏看黄氏朝自己使眼色,便也不遮掩了,毕竟自己女儿有了名气,自己说话也有底气了,她直言道:
“我来与林家母商量你与烟芜的婚事。”袁氏看林锦言皱眉,心里一突,急忙解释,“我们也不要正妻的位置,只希望林锦言以妾室的身份,接纳烟芜。”
“我不会娶她。”林锦言拒绝后,看袁氏还想说话,补充道,“即便是妾室也不需要,我只要暮芸一个人。”
袁氏一听,不乐意了。
“只是个妾室而已,你居然不愿意,我家烟芜可是村中的女英雄……”
“你莫要再说这个名头,这名头原本不属于你们陈家。若是你再用这个名头来说事,我不介意让里正说明山林中真正发生的事情。”
袁氏本以为烟芜是真的救了大家,可看林锦言的面目不像是撒谎,深知女儿心性的袁氏心想:坏了,莫不是烟芜抢了暮芸的功劳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林家的婚事,肯定谈不成了。
袁氏尴尬一笑,连忙告辞。
晚间。
暮芸从镇上回来,已经到了深夜。
她已经提前告诉黄氏,不用准备她的饭食了。她一回家就直接往屋里钻,看也没看坐在灯下看医术的林锦言。
最近因为农忙结束,村上的人为了犒劳帮助自己的邻居和朋友,不少都去镇上吃饭,珍味馆作为镇上有名的酒楼,生意也说火爆。
她只是做了一下午的菜,就觉得两条胳膊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林锦言见暮芸面色不好,起身放下书,走到床边坐下,为她捏了捏胳膊。
暮芸躺在床上,一边享受着林锦言的服务,一边就昏昏欲睡。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黄氏的声音:
“锦言啊,下午的事情,你再想想。你那么宠着暮芸,暮芸若是不想要孩子,你定然也不会强迫她。可是我想要早点抱孙子,至少要在你爹不行之前,让他听见孩子的哭声啊。”
黄氏顿了顿,没听见林锦言的回应,有接着说:
“我知道你对烟芜那孩子,心存缔结,但我们只要她生个孩子而已,别的,当然还是暮芸更重要。”
黄氏又说了一会,见林锦言始终沉默,就离开了。
在黄氏开口的时候,暮芸便清醒了。
这么听下去,她心中一突,看向林锦言的目光分外复杂。
“你拒绝了?”暮芸问。
“嗯。”林锦言按了按暮芸眉间的褶皱,笑着说,“我答应过你,只娶你一人。”
也许是昏暗的煤油灯熏得人眼疼,也许是干了一天的活眼睛酸胀,暮芸将脑袋压在被褥上,闷闷地说:
“你这样太狡猾了。”
林锦言失笑,问道:
“我如何狡猾?”
“你都不曾说过心悦与我,就直接说只娶我一人。”看林锦言还不明白,想要让林锦言首先告白的暮芸鼓着脸说,“难道一般的顺序,不是先表明心迹,再说婚娶吗?”
“哦?”
林锦言明白暮芸想要听什么,但是她故意沉默,看着那瞪大的期待眼神慢慢变得幽怨,他才笑得温柔。
“我心悦你,暮芸。”
终于听见喜欢的人给自己表白了,暮芸心中畅快,支起身子来,羞涩地吻在了林锦言的嘴角。
林锦言看她这么吝啬,捉住了她的唇,按着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陈家。
烟芜躺在床上想着袁氏质问自己,那女英雄的名头是不是抢了别人的?
她点头后,袁氏直骂她,既然知道自己抢了暮芸的名头,还让她去跟林家提亲,人家林家怎么会同意?
烟芜翻了个白眼。
她都让步成为小妾了,林锦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烟芜在知道林锦言直接拒绝之后,心中失落很快被嫉妒所取代。
凭什么暮芸能够得到这么好的男人?
昨天在山中,她虽然跟着陈金跑了一段,但她半路中突然意识到,他们如果逃走了,那他们连参与者的十两都拿不到了!
于是她劝说陈金返回。
等到了地方,她首先看见的,便是悍不畏死,单挑老虎的林锦言,那矫健迅猛的姿态,让烟芜目眩神迷。
就是要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啊!
这本来应该是她的男人!
烟芜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林锦言,便看见了偷偷和林锦言交头接耳的暮芸,她亲眼见到暮芸掏出一个香囊,她本来嗤之以鼻,以为暮芸要给林锦言护身符之类的。
但之后的事情,却更加让她嫉妒。
那香囊居然制住了老虎!
她等着所有人都离去了,才将香囊捡起来,故意说是自己的,村民便以为这救命的香囊是烟芜递给林锦言的,于是她的名声一夜便起。
烟芜被这种虚荣的感觉迷惑了,忘记了这名头是从暮芸那抢来的。她执着与林锦言,便想用这个名头来引诱林家。
可是,现实却敲了她一闷棍。
烟芜看着桌上的香囊,想到这原本是暮芸的东西,立刻点起火来将它烧了。
既然你这么稀罕这个暮芸,我便将她整个毁了去!
火光照亮了烟芜扭曲的笑脸,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欲要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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