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的傍晚,常柏草又跑到经常去的那家酒肆去喝酒。
最近顾清欢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他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走进酒肆,就看见一个红衣锦袄的小姑娘跟他招手。
“真巧,老先生又来喝闷酒啊?”
“怎么说话的,我这就是来喝酒,什么叫喝‘闷’酒!”
“好好好,那是我说错了,为表歉意,我请老先生喝酒好不好?这里最新出的桂花酒,要三钱银子一壶呢!”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活泼娇俏,天真无邪。
常柏草笑骂:“你这丫头,分明是记着我还没还你酒钱,正好我今天发了月钱,这就拿给你。”
她连忙摆手。
两人同桌喝了片刻。
酒过三巡,常柏草酒劲儿也上来了,就拉着她开始吐苦水。
一会儿说他那东家整天压榨,一会儿又说他东家脾气不好,是个母老虎。
红衣女子笑道:“既然做的不开心,那干嘛不换一个地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她又为他斟了一碗。
常柏草仰头喝了。
“哎,这天下间活计哪有这么好找?我年纪大了,不想漂泊,就像找个地方包吃包住,安享晚年。”
“可是我见老先生最近,时常焦头烂额,痛苦不堪,这就是你想要的晚年生活吗?”女子眨着水汪汪的大眼。
常柏草一顿,眉头拧紧。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年关将近,上哪儿去找活计做啊?我又只会给人看病,别的……哎,难啊!”
“原来老先生是大夫,还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不提也罢。”常柏草只能摆手。
女子想了片刻,忽然道:“不过说来就巧了,我有位朋友正好是开药材铺子的,最近觉得只卖药材没什么利润,就想将药铺和医馆改成一起,不知老先生可愿来帮衬一手?”
“啊?你也开医馆?”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她又为他倒了一碗酒。
可这一次,常柏草没喝了。
他再怎么糊涂,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巧合呢?
他欠酒钱,她就出现了。
他在医馆干得不顺遂,她就说她知道另一处在找人。
这太巧了。
女子看出他眼中疑惑,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得更加天真浪漫。
娘亲说了,这是关键时刻。
只要这一关过了,那剩下的,也就手到擒来。
“我也不过是觉得与老先生投缘,才想着竭尽全力帮上一帮,若你心有疑窦,那便算了吧。来,喝酒,别扫了兴致。”她并不着急。
网已经撒好了,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她相信,顾清欢一定会亲手将常柏草逼走。
正如娘亲说的,船不能承其重,就只能翻覆,死无全尸!
顾清欢的末日快到了!
顾瑶眼中闪着精光,笑得更加天真浪漫。
常柏草低着头考虑了一阵,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我倒也不是怀疑你,你这么活泼可爱,倒是比我那位母老虎一样的东家可亲多了,只是忽然提这个,我、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这个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可是,我原来那个铺子在万宝街上,如果可以,希望我走之后不要再跟原来的东家碰面,徒增尴尬。”
“诶,老先生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要在同一条街上,最好还是要在对门,你那东家见了,才格外抓心挠肺啊。”顾瑶笑得开怀。
常柏草面如土色,“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她这么欺负你,是不知道你的好,等你走了,她肯定是要追悔莫及的,你就不想看看她悔不当初的模样吗?”
她倒是巴不得立即看到顾清欢如丧家之犬一样跪在她面前,求她饶恕。
可心里再怎么迫不及待,她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吃了这么多次亏,她长进了。
只有胜利真正到手的时候,她才能欢呼庆祝。
“那……我先回去考虑一下吧。”
“好吧,我三天后还会来,你若答应,大可过来找我。”
“好。”
两人约定之后,就打住再不谈此事,只是喝酒畅聊。
喝酒的时候,顾瑶会有意无意提一些草药方面的问题。
常柏草一一解答,无意错漏。
顾瑶满脸崇拜的夸奖他,说他医术高超,若是有更好的地方,必将名扬天下,不输当年的宋西华。
在东陵,能与宋西华齐名,那是医者的无上荣光。
常柏草有些飘飘然。
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两人才各自离去。
顾瑶也喝得多,但她经常与那些狐朋狗友一起纸醉金迷,风花雪月阁更是常去。
所以这番酒喝下来,她也只是微醺。
回了顾府,连忙就跟苏氏汇报了最新的成果。
“他虽然嘴上说着考虑,但其间一直在跟我打听那家医馆的地段,规模,以及月钱,看来是已经动心了。”
“做得好!那咱们也在万宝街上开一间医馆,恶心死那小贱人!”苏氏也很高兴。
这次万无一失。
从医馆出事开始,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顾清欢一定会万劫不复!
顾府后宅暗流涌动。
可置身于这场洪流中的某人却并不知道。
她拿着从常柏草那里压榨来的“手札”,一条一条的对照。
这里有一千余条药方,都是从医书里抄下来的。
这就是她准备的,宋西华的手札。
“字迹倒是模仿得挺像,就是这纸要想办法再做旧一点。”顾清欢揉着眉心。
愁。
这个时候,如果某人在就好了。
只要有他出马,这些小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
“呸!没有他我难道活不成了?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厚着脸皮贴上来,那真是半点尊严也不要了。”
黎夜是个很骄傲的人。
他有自己的傲骨。
每次争吵,都是他先道歉,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
他愿意退让,却从来不肯坦诚。
“不说就不说吧,我管你是有杀父之仇还是亡国之恨,从今天开始,我要是再念你半分,我就……”
话还没说完,一件外裳就轻轻搭在了她肩头。
阵阵暖意袭来。
还带着些龙涎香的味道。
顾清欢一个激灵,话都来不及说,连忙转身将人抓住,生怕他跑了。
“哗啦”一声。
柔慧手上的燕窝没有端稳,掉下来碎成几片。
“小、小姐怎么了?为何将奴婢抱这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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