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真的是你吗?”安阳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把抓住了香兰冰凉的小手。
六月的酷热让人站一会儿就一身汗,她的手居然冰凉。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惊。
“小姐?你怎么会……”两个女孩泪眼相望。
香兰好像突像明白了什么,反手一把将安阳拉进怀里,死死抱住痛哭失声。
看着两个女孩相拥而泣,站在一旁的东方燃无奈地叹了口气:“先进去吧!站在这里被围观了。”
他的话终于让久别重逢的故人恢复了一点儿理智,陈伯拉着安东旭的手不肯放,似乎怕一松手他就又不见了。
安阳也把香兰拉着进了久违的家园,触景生情自然少不了一阵痛彻心扉。
原来当年安阳被送回京城是因为安大将军差点疯魔。得知妻儿惨死后的他不仅仅是一夜白头,甚至疯了一般毒打抓到的歹人。
失去理智的大将军看着一息尚存的女儿,甚至想过抱着女儿一起赴死。但想到大仇未报,终究是心有不甘。
他后来得知了山贼行凶后,怕安阳再出意外,便给南华郡主写了一封长信,派人将其送回京城,而自己则带人连夜上山剿匪。
要知能够在青山城附近占山为王,还能抢到江湖悬赏令归属权的山匪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此人也曾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四大恶賊之一,相当的难对付。
当时情况凶险,稍有不慎怕是安大将军也难全身而退。而当时安大将军已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一定要拿下那批悍匪。
他利用天时连夜冒雨登山,山雨路滑随时都可能发生泥石流,危险一触即发。他带着一小队出生入死多年的至交兄弟,绕到后手从最危险的悬崖爬了上去。
莫说是暴雨暗夜,就是风清日朗的白日都几乎无法攀爬的悬崖峭壁,安大将军率先爬了上去。有他在上面系好绳索,其他二十八人就轻松了很多。
他们在后面登山,前面有冷面铁将军之称的冯将军带着大队人马直攻,敌人腹背受敌。才勉强将这批数量庞大的山匪制服。
从山上缴获的物资钱粮不计其数。要说这几年连年征战,国家补给几乎没有,只靠开荒种地是远远不够的。
三十万大军一日的吃食都是巨额开支,何况还要增添衣物兵器。大军能撑到今日,还真是要感谢那次剿匪。
那么多财宝钱粮堪比一座不小的宝藏,让近三十万大军至今还能吃上一顿饱饭。
不过再多的财务也还是有限的,最近已经出现了粮食紧缺,倒不是一点儿钱财都没有了,而是周边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田地早已荒芜,无粮可买。
香兰看着安阳他们带来的几十车粮食喜出望外:“小姐就是聪明,知道我们最缺什么。这里马匹草料需要倒是不多,但人的肚子总要喂饱。否则哪有力气打仗。这些好东西我现在就让人拉走,正等米下锅呢!”
安阳看着眼冒亮光的香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还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香兰看着拉着自己不肯放手的安阳,抿唇一笑:“我姓冯,冯幽兰。”
安阳当然不知道冯幽兰是何人,她看向身旁拉着安东旭不放的陈伯。
“傻丫头,她是冯大将军的女儿。”陈伯看着安阳疑惑的目光宠溺地睇了她一眼。
对于冯将军,安阳当然知道,那是父亲的左右手。冯将军也是没少来顾家找父亲谈论军事,小时候还给安阳姐弟用草叶编过蚂蚱。
安阳看着面前瘦巴巴的小丫头,心中还是有些想不通。这样细看长相确实挺像冯将军的,除了有些偏瘦。冯将军则相对粗犷高大一些,所以安阳一直都没把二人联想到一起过。
“她?冯伯父的女儿?”安阳瞪着香兰又开始上下打量。
香兰一把抓起安阳的手:“算了,也不急于一时。我们先进去坐一会儿,等下再走。”
几人进了堂屋,偌大一个顾府现在居然只有陈伯一人。他招呼众人坐下,就赶紧出去烧水沏茶。拓跋香一看连忙跟过去帮忙。
安阳看着拓跋香的背影翘起了嘴角:小丫头好歹也是北魏公主,居然能放下身段跟着一个老管家去后厨帮忙,还真是不容易。
东方燃他们看着府里如今这状况,也不得不起身自己收拾房间去了。堂屋内就只剩了安阳跟幽兰。
冯家这位千金能进入京城将军府为奴,还要从四年前那场浩劫说起。
就在安阳他们出事那一日,本来住在青山城城郊的冯将军妻儿,也同时遭遇了山贼侵扰。
还是安大将军带人将他们救了回来。由于得到冯府遇袭的消息时,冯将军正在前线。
安将军立刻亲自带人去营救他们母子三人。等再回来时,顾府却已被洗劫一空。
那时的冯幽兰也才不到十五岁,她的母亲嫁给冯将军前也算江湖中人。
虽然从小教习了他们兄妹一身武艺,可惜二人毕竟没有行走江湖经验,花拳绣腿终究是连累了母亲。
要不是安将军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可惜对方采用的是声东击西,安将军也只有机会救一头。
安家遭遇重创,冯将军自是心有愧疚。虽然不是他的过错,对方看来是蓄谋已久了。但还是因为他的妻儿延误了最佳解救时间。
最后得知安将军要将女儿送回将军府后,冯将军立刻悄悄派人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快马加鞭提前送进府里为奴,就是为了保护安阳。
等到后来安大将军回到京城时,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还做了这样的准备。
人都在京城王府了,安将军也没了办法。不过后来安将军还是要求幽兰,只要他们不危及安阳性命,尽量不要暴露。
看来他早猜到了安阳回京后日子不会太好过。要不是那夜剿匪让大将军也是伤痕累累,也许安阳未能到京城就会被安将军拦回去了。
可是世事不遂人愿!事情已经如此,人已经入了将军府,想接走已经不可能了。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得来不易的筹码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从靖王府逃出去的?”安阳听了冯幽兰的讲述,抬头看着她的小脸。
这丫头可能是天生就是这般单薄,看着总是那么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还不是因为那个安二小姐的护卫把我给绑了嘛!他们居然还打算直接把我除掉,好在安大将军派来接我的人也来了。”
幽兰看着安阳笑了起来:“不过后来我们还是偷偷溜进靖王府里来看了小姐几次。见小姐安然无恙而靖王对小姐还不错,才放心回了青山城。”
安阳呲呲牙心道:那也叫不错?不过衣食无忧倒是真的。难道是自己要求太高了?自己可是嫁人过后半生,如果只是混吃等死倒是确实不算差。
二人聊了一会儿,安阳心中那块压了很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整个人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对当时无力保护面前的女孩儿的愧疚和担忧总算放下了。安阳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直让安阳想不明白父亲把她送回京的疑问总算解开了。她差点儿误会了父亲。这战争都打成这样了,隔着千山万水的父亲还哪有功夫来看她。
想到这里安阳更加思念父亲:“我爹现在还好吗?他伤的可重?”
“放心!大将军有神灵保佑。虽然受了伤,但现在已无大碍。”见幽兰不像说谎,安阳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二人可能聊的时间有点儿长,外面天色居然黑了下来。毕竟几年不见,有太多心里话要倾述。
陈伯等人已经把晚膳弄好了,众人又边吃边聊了一会儿。天色已晚自然不能贸然带着这么多粮草赶路。大家安排好了房间便各自回房休息。
安阳回到阔别四载的闺房,心潮澎湃。看得出房间已经被陈伯整理了多遍,但还是无法恢复原貌。毕竟太多的东西都被砸的砸,抢的抢。
一想起当年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安阳再一次泪如雨下。幽兰帮安阳送来了热水沐浴,安阳感激地拉着幽兰的手又聊了好一会儿。
本来也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冯大小姐却给她做了多年的丫鬟,还为了她忍饥挨饿。安阳想想都觉得对不住她。好在没有危及到生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天生善良的幽兰可没安阳那么多想法,她一口一个小姐叫的顺溜。安阳听着则觉得更加过意不去。
“姐姐为了我屈尊降贵受了那么多苦。可不能再叫我小姐。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你就是阳儿的亲姐姐。”
幽兰笑着看安阳:“叫习惯了,这样挺好的。我心里知道你是我妹妹就好了。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你们也不一定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害。说不定现在……”
幽兰说到一半儿有些说不下去了,也许安将军早点儿赶到,安夫人就不会出事了。至少府里的人不会被杀个干净。
只有安阳明白他们冯家才是被牵连的,歹人是故意引开了父亲他们。
东方燃这一夜倒是出乎意料地来了安阳的房间。虽然他脸色一直苍白,但还是陪了她整整一夜。
安阳看着这样的东方燃是真的心疼,他午夜毒发时安阳给他备了冷水,然后自己回了床上。她甚至都不知道东方燃是什么时候从浴桶里出来的。
还好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早早开始洗漱,简单吃了些陈伯烧的早餐,匆匆跟着幽兰出发赶赴前线。
安东旭一直沉默不语,安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弟弟:“可想起了什么?”
被突然点名的安东旭愣了一下,他没说话却缓缓低下了头。
“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这时跟出来送行的陈伯拍了拍东旭的肩膀。
安东旭嘴唇动了动,看着停下脚步准备目送他们离开的老管家。安东旭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他:“陈爷爷!”
所有人都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安阳的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了。弟弟终于想起来了?虽然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如果弟弟的生命里缺少童年的记忆,也算是一件憾事吧。
安东旭故地重游,触景生情。他终于记起了童年的一些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家里是怎么出的事,他的记忆里依然留着碎片。
安阳突然后悔带他回来,也许知道一部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可惜他还是想起来一部分。那种记不起来的感觉她经历过,就如同她在将军府的三年。
那滋味不好受,似记得又不甚记得,很难过,很无助。
东方燃则比安阳要乐观很多:“记起来一部分也好,慢慢来。说不定哪一天就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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