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省厅,常胜军还没来得及去见张飞的家属,就先被吴汉生叫了过去。
“瞧你刚到望山没几天就给我整出了这么些个操蛋事来,你是怎么搞的你。”吴汉生对常胜军这心腹爱将一向是直来直往,有啥话就说啥话,训斥起来同样是直接得很。
“厅长,这事也不能怪到我头上不是。”常胜军苦笑着,“有人硬往我身上泼脏水,然后再躲在背后搞风搞雨,我也是受害者。”
“你还受害者呢。”吴汉生气得一乐,也就常胜军在他气头上还敢跟他耍嘴皮子,不过两人已经是相处了快二十年了,说是上下级,其实骨子里未尝没有一份朋友般的惺惺相惜。
“厅长,我真的是受害者,这些事,你不觉得反常得紧吗。”常胜军叫着苦。
“甭管是不是反常,你刚到就被人算计,是你自个没本事,还是该怪别人没事先通知你?”吴汉生敲着桌上的报纸,都是这两天的,常胜军的事,他一直在关注,再加上之前同常胜军的电话沟通,要是看不出其中的反常,他这个厅长也白当了,只不过对常胜军如此麻痹大意,吴汉生多少也有些恼火,刚到望山就给人整得灰头土脸,他脸上也都跟着没有光彩,毕竟省厅的人都知道常胜军是他的心腹爱将,到望山又是他钦点的,如今整出这么一档子事,吴汉生能不生气才怪。
“厅长,我以前一直干的是刑侦工作,你该明白的的。”常胜军无奈的笑着,他一直搞刑侦,对那些尔虞我诈的职场斗争,终究是少了些警觉,不是他没经历过,而是以往就只需操心办案的他,在这一方面多少有些忽视了,警惕心不足,事实上,就算他再警惕,这事依然是防不胜防,街上训斥一个违规乱来的民警,谁知道会惹出这些事?
“好吧,这事既然也都发生了,那就不说了。”吴汉生摆了摆手,也没有真正责怪常胜军的意思,又道,“那些家属,你们赶紧接回去,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件发生,还有,省里的领导也盯着呢,对那些家属不要乱来。”
“厅长,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总不至于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再说就算他们到省里来闹是阴谋,那也是背后有人指使,有本事就找指使的人算账,冲这些平民百姓发飙算不得本事。”常胜军肃然道,眼里杀气腾腾,他基本上是将这一连串的事跟钱新来联系在一起,差的不过是证据罢了,但他深信自己一定能抓到钱新来的尾巴,钱新来以为有两臭钱在望山就能只手遮天是吗?常胜军这次真的是跟对方杠上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不过我也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吴汉生看了常胜军一眼,神色有些无奈,“你这望山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就坐不上了,林泉董事也打来电话提了这事,再加上其他人的施压,只能让你受委屈了。”
“难道就这样要将我调离望山?”常胜军瞪着眼睛,他知道吴汉生口中的林泉董事是省政法委彭林泉董事,对方也打来电话,常胜军便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是麻烦不小,这也让他愈发愤怒,“厅长,你应该了解我的,这局长我可以不当,就算这党委董事我也能不当,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认输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这次被整得灰头土脸,我更不甘心,我要继续留在望山,跟那背后放冷箭的龟孙子斗斗法,看到底是他有俩臭钱了不起,还是邪不压正。”
“哟,还较上劲了,就冲你现在这样子,不过等结果,我就能跟你说你必输无疑。”吴汉生毫不留情的给常胜军泼着冷水,冷笑着,“听你口气,是心里已经确定了谁在背后阴你?那你有证据吗?有对方的任何把柄吗?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而你现在就已经是怒气冲天,如此不冷静,你还跟人家斗什么,要知道,你还是站在明处,对方要算计你比你要查他更容易。”
吴汉生言语尖锐,看到常胜军沉默了,吴汉生这才缓了口气,“胜军,咱俩相识二十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这次,我帮你将其他质疑的声音挡了回去,你还继续留在望山,还是公安局党委董事,只是这局长的位置得让给别人了。”
“好,厅长,谢谢,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了解我的。”常胜军听到吴汉生的话,神色激动,现在坐不坐局长的位置,常胜军反倒是觉得在其次了,心里虽有不甘,但常胜军也知道这次是他自个让人算计了,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他自己,如今能留在望山查那钱新来,常胜军心里头比什么都高兴。
“瞧你这点出息,好好的一个局长都能让你弄没了,你还高兴呢。”吴汉生笑骂道。
“厅长,我知道你对我寄予厚望,但这次是我没本事,我什么话也不说了,厅长您等着看结果便是。”常胜军脸色肃然。
“好,我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吴汉生笑着点头,“另外再送你一句话,遇事要冷静,你搞刑侦工作搞久了,也养成了一副臭脾气,这次我希望你也吸取点教训。”
“吃一堑长一智,我会的。”常胜军点了点头,他心里还是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整件事下来,他根本没犯什么错让人抓住,只能说阴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只是心里想归想,常胜军知道现在辩解什么都没意义。
“嗯,你先去吧,我希望下次不会再听到跟你有关的糟糕消息。”吴汉生摇了摇头。
常胜军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朝吴汉生点了下头后便离开,和吴汉生共事这么久,他知道吴汉生比谁都了解他。
常胜军离开,后头的吴汉生看着其背影,脸色同样是阴沉了下来,不是针对常胜军,而是针对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常胜军是他的人,这事其实也是在间接打他的脸,特别是那些打电话来施压的人,吴汉生更是在心里都悄然记了一笔。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楚玉风才接到了吴汉生的电话,谈及了常胜军的事,吴汉生主动说了取消对常胜军公安局长的任命,楚玉风始料未及,更是大为意外,在和吴汉生一番交流后,楚玉风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想及上午李开山也才提了常胜军的事,楚玉风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次针对常胜军的这场阴谋,让他有些震动。
临近傍晚,黄江华走进楚玉风的办公室,“董事,晚上还去医院吗?”
“去。”楚玉风说道。
黄江华闻言,点了点头,这会已经快六点,让李勇先在楼下等着。
几人在食堂简单吃了晚饭后,便前往医院,楚玉风晚上过来是来看望李严培的,顺便同李严培的家人说下省里已经要任命新的纪委董事下来,所以李严培的职务会按法定程序免去,但鉴于李严培的特殊情况已经发生此事的背景,葛建明为李严培争取了正厅的待遇,免去职务后的李严培当做是退休处理,并且享受正厅级干部的退休待遇,这事本不需要楚玉风亲自来跟李严培的家人说,不过想着过来看一下李严培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晚上正好没事的楚玉风,也就亲自过来了。
没急着上那高干病房,楚玉风先给老同学柳小雯打了电话,来到了其丈夫所住院的楼层,柳小雯已经在电梯口等候。
“楚……楚董事,您来了。”柳小雯要叫楚玉风的名字,话到嘴边及时收住,叫着楚玉风的职务称呼,上次偶遇,激动之下敢叫楚玉风的名字,事后分开想想,柳小雯觉得自己有些孟浪,楚玉风毕竟不是昔日的楚玉风了,已经是堂堂的公司董事,昔日两人都不算是那种深厚的交情,她又有什么资格叫楚玉风的名字?所以这次,柳小雯激动之余又多了几分敬畏。
“这才隔了几天,就生分了不成。”楚玉风笑了笑,“都是老校友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就成。”
“那叫您玉风?”柳小雯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
“对,叫玉风就行,但也别说‘您’了。”楚玉风笑了笑,“今天来医院,顺便看望一下你丈夫。”
“谢谢你。”柳小雯轻点着头道。
上次相遇没来得及细聊,楚玉风这会边走边笑着问道,“你丈夫也是教师?”
“嗯,都是我们县一中的教师,他教数学的。”
“哦,教师呀,那应该是好好先生才是,怎么会跟人打架。”楚玉风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他就是性子冲动了一点,爱较真,听到人议论我们丽山县的不好,就跟人较上劲了,稀里糊涂打了一架,结果人家揍他一顿跑了,他自个躺在医院里受罪了。”柳小雯无奈的笑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也不奇怪,你丈夫是教数学的,人家说这数学能学得好的人,就是有一股爱钻研不服输的劲,这样的人也容易较真,难怪你丈夫是会跟陌生人较上劲了。”楚玉风摇头笑笑。
“也许是吧,不过那种事哪轮得到他操心呀,人家说我们丽山县小田镇的一个工厂,前两天一场大火烧死了八九个人,县里的领导收了黑钱,所以把这事压下去了,然后说什么我们丽山县就是破烂地方,你说这种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跟人瞎着急个什么劲。”柳小雯有些生气的说着,看着丈夫躺在病床上,手脚都打着石膏,柳小雯是既生气又心疼,听医生说,连下体都伤到了,可能是无意中踢到的,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那里的功能呢,柳小雯听得是又羞又气,这种事也跟外人无法启齿,只能说是伤了手脚。
“一场大火死了八九个人?”楚玉风眉头一皱,前两天他才在丽山县视察来着,并没有听到这事,而且就算是没有到丽山去,死亡超过三个也已经达到市里的规定的重特大事故必须上报的人数,丽山县应该上报市里才是,但市里并没有收到任何报告。
“是啊,说是小田镇的一家铝土矿厂,工人宿舍着火了。”柳小雯点头道,“不过谁知道真假呢,也就他那股子傻劲愿意较真。”
楚玉风拧着眉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小雯无疑说的这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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