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末时节,夜风微凉,月朗星稀。
空无一人的人行横道上,只有红绿灯周而复始地变换闪烁。
“嘭!”
还未等夏蝉抱怨这横冲直撞的车灯扎得眼疼,身体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撞得亲妈不认。
随着一个极速的黑影飞驰闪过,耳边是扬长而去的轮胎摩擦声。
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刚从烧烤店买回来,新鲜出炉,自己捂在胸口捂了大半条街,生怕“着凉”的烤串——
在半空中放了个“凄美”的肉味烟花后,此刻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洒了一地。
鸡心串,羊肉串,里脊肉,烤肠,金针菇…..
每一串都还冒着热气和肉香。
比起身上筋骨寸断般的剧痛,夏蝉更心疼眼前这些惨遭“翻车”的“人间美味”。
她试着张了张嘴,想要发声呼救,却因为呼吸拉扯胸口的疼痛,喊出的声音细小得只能被自己听见。
挣扎之际,她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个神秘的身影上。
那应该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自己的方向,仿佛一樽冰冷的石像。
隔着食物蒸腾而起的氤氲,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就那身形和轮廓看来,应该是个美男子…吧?
小哥哥,这里这里,救命啊!”
抱着一丝渺茫希望,夏蝉用尽浑身的力气抬起一点胳膊,想要朝他招手求救。
脑中甚至不自觉地脑补出自己得救后,男子竟对她一见钟情,
然后像霸道总裁文里所描述的那样——
先是不疾不徐地将她逼到墙角,冰冷而深邃的眼眸中燃起一簇细小的火焰,接着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最后从两瓣薄唇中幽幽地甩出一句。
“既然我救了你,就会对你负责一辈子。”
“女人,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是三十亿,拿去充饭卡。”
……
孰知,还未等她从自带恶俗BGM的胡思乱想中抽离,那男子竟无情地转过身去,继而步入了深巷的黑暗之中。
喂,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给我回来——!
感到一种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怒气直逼心头,夏蝉只觉呼吸开始重如千钧,视线也变得愈发模糊。
身后响起路人尖锐的叫喊声……
夏蝉夏蝉,一只随夏天一起油尽灯枯的短命虫子。
这名字可真是不吉利。
……
眼前的光芒开始消逝,逐渐变成遥远的一点。
身体越来越轻,似一片漂泊无定的飞羽。
随着一丝冷风倒灌进胸口,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如墨色般浓稠的黑暗开始褪去,隐隐透下一缕幽芒。
而自己此刻,正站在一盏白色灯笼之下,灯笼上大大的“奠”字泛着阴冷瘆人的寒光。
“叮...叮…叮……”
夜阑风起,凉蟾满光。
一阵诡异的摇铃声乘风而起,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和整齐徐缓的马蹄声,一阵一阵催人心悸。与此同时的不远处,只见一大批黑压压的人马正朝着自己迎面走来。
离得近了,夏蝉才隐约能看清,为首的男人一身冰冷坚硬,锈迹斑驳的玄色铠甲策马而来,身后是一批同样身着铠甲的士兵。
而放眼望去,这些人面具遮脸,眼神阴冷,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肃杀的战争,有些将士脸上的青铜面具已经碎裂脱落,显出了不同程度的伤口和血渍。
有几人甚至四肢残缺,伤势严重,却依旧不知疲倦,面无表情地朝前行进。
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一个都是那样阴沉可怖,如同鬼魅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丧…丧尸?
不对,这应该是地府的鬼差要接我上路了吧?好大的阵仗。
夏蝉抽搐了两下嘴角,虽然浑身发冷,此刻却也不甚畏惧。
所谓人间来一趟,地狱走一遭,喝下孟婆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少顷,周遭开始飞沙走石,扬尘卷土,风带动起一片黑色灰烬蒸腾而起,萦绕四周,蔽月遮云。
然而这些士兵手执武器,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看着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不断在眼前重叠,夏蝉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掌控,想挪动身体避开,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就连想要闭眼不见,眼皮都僵硬得无法合上。
她甚至觉得,下一秒,连自己的魂魄都要被眼前这些“鬼兵”给吸走了。
也不知这样备受煎熬,度秒如年了多久,等到这场“百鬼夜行”终于逐渐离她远去……
就在夏蝉感到知觉恢复时,脊背却突然爬上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
猝然间,迎面而来,近在咫尺的,竟是方才那个为首策马的男人!
四目相对之下,只见他披头散发,面色如雪,一张坚硬的青铜面具像是被利器横刀截断,只余切口不规则的一半扣在脸颊。
而另一半皮肤则暴露在空气之中,一片类似于血污的巨大阴影附着其上。
虽然已经干涸,却仍能让人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他拧紧眉宇,阴冷凌厉的目光一寸寸落在夏蝉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一个巨大的深渊要将她的灵魂吸收吞噬,拖入无穷的死亡之境。
“啊————!”
在惨烈的惊叫声中,空中惊雷乍响。
一道巨大的紫红色的闪电从夜空直劈而下,将天空劈开一道巨大的缺口,把周遭照得亮如白昼。
夏蝉呼吸一滞,紧接着眼前一黑,重重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
“老爷…小少爷…呜呜呜…”
在一片黑暗中,耳边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抽泣声愈发响亮。
夏蝉自认在人间虽不算无亲无故,却也万万没想到在这说白白的最后一刻,竟然会有这么多人为她伤心难过,不禁感动得鼻子发酸。
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对。
这里既然是阴曹地府,怎么还会有人替她哀悼抹泪?
而且这舌头底下,好像还放着什么硬邦邦,冷冰冰,却淡而无味的东西。
这么一想,她猛地睁开了双眼,随着一道强光直射眼眸,还未等她看清周围的事物,只听见一个惊恐的人声猝然尖叫道——
“诈…诈…炸尸了,小少爷炸尸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一吓,夏蝉一个愣神,险些把那硬物吞下喉咙,登时急得她面红耳赤,连连咳嗽,大有垂死病症惊坐起之势。
“这一定是鬼兵的诅咒,一定是!”
“是鬼兵来索命了,咱们冀北侯府必然是受了诅咒了!”
与此同时,周围早已惊叫声四起,一时间,数十个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像炸锅似的四散逃窜。
场面之乱,就像一锅粥搅了又拌。
夏蝉显然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一头雾水,奈何此刻无法开口,急得直翻白眼。
捶胸顿足了好一阵,这才将滑到喉咙口的东西给吐了出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而被她吐出来的,原来是一块通透碧绿,雕花精致的玉石,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但是现在,她哪怕吐出条金龙都不重要。
因为很显然,面前这些呼天抢地的男女老少是在害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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