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主任陈柏宇一如当年一样热情,安排车间文员赵晓霞带着唐志勇买了生活用品,安排了宿舍。有意思的是他竟然被安排到了陈柏宇的宿舍,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别人都是四个人一个宿舍,陈柏宇住的是单间,甚至他后来不住了,还为他保留这个单间好多年,这次有了一点改变,两人成了室友。
夜晚躺在床上,看着风扇一圈一圈的转着,两人一根接一根的烟草味道儿,唐志勇回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得知李万民的支助,再到平静的跟刘洁、张道远、陈柏宇打交道,虽然路走了一遍,但是路边的花草上辈子没有看清楚,这次看清了,上辈子没有停留的地方,这次停留了,看上去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
跟陈柏宇住一个宿舍有一个好处,陈柏宇喜欢思考喜欢安静,有事说事儿,没事儿就抽烟思考或者看书。
因为这些年营养不良,唐志勇患有神经衰弱和耳鸣症,所以他跟人相处,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闹腾的人,而且26岁的陈柏宇还没有开始打呼噜,睡觉很安静,这让睡眠质量很差的他少了很多烦恼。
躺在床上总结了一下,从今天来看,现实是可以优化的,虽然没有改变当消毒工的命运,但是他相信只要努力,结果是也可以改变!唐志勇突然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发酵罐的消毒和检修是一个工种,被人们简称消毒工,消毒工清闲,工资高,原本在药厂算是比较好的工种,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每年消毒工都会出事故,不是死就是伤,原本很抢手的消毒工现在没人愿意干,甚至厂里还流传着发酵罐里有屈死鬼的传说,现在药厂里谈罐色变!
唐志勇很了解消毒工,上辈子这个工种他做了四年,若不是陈柏宇提拔,估计他很可能要老死在这个工种上,对于那些传说,就如同李万民总走夜路从没有碰到鬼一样,他没有碰到任何问题。
事实上也真没有太多虚妄的东西,发酵罐染菌后一罐子价值两万多的物料都要废掉,谁出问题谁负责赔偿10%,两千多块是一个消毒工将近一年的工资,一罐染菌一年白干,前些年有个叫张解放的消毒工不按照规章制度操作,几个月里连续染菌三罐,人差点疯了,调离工作岗位后赚钱少了,每个月厂里还要扣罚金,所以张解放的精神越来越差,心生不满造谣生事,后来被厂里开除了。
这些问题107车间里的人都清楚,但是这种惩罚机制在那摆着,消毒工的工资比别的工种高两三倍,压力却也大了很多倍。唐志勇来这里干了两年后就改变生产工艺,规范了操作流程,工作不仅轻松而且几乎没有危险性了。
郭金成个子不高,偏胖,眼睛小的像是一道缝隙,笑起来只能看到一条缝隙,年龄也不大,三十岁左右,是消毒班班长,事实上消毒班目前只有郭金成和余光明两人。上辈子,唐志勇主要跟着余光明干,印象中没有跟郭金成有交集,因为郭金成出事故去世了。所以看到郭金成时唐志勇格外留心,看了半天也只不过是个普通长相的人,并没有什么短命之类的面相。
郭金成不太会言谈,狠狠地在唐志勇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开心地说:“小子,你是大学生对吧,我给大学生当师傅了!走,我带你转转!”
九个十几米高的发酵罐矗立在车间,有三个罐子在机器的带动下一片轰鸣,人站在下面显得有点渺小,外面的气温很高,车间里更是热的站不住人,挥汗如雨,如果下到罐子里面消毒检修更是难以忍受。
郭金成掩饰不住当一个大学生老师的得意,在这各种机器轰鸣的车间,吼着说话虽然很费劲,但每到一处都会吼上好一阵子,似乎讲的很详细。但是唐志勇一句没听懂,而且还在很痛苦的忍受着耳鸣和机器的轰鸣。
“六号罐冷过几天就要停运,可以检修了我告诉你,没事儿就可以回去休息了!”郭金成拿着钢管随意地瞧着一个罐子,头也不回地喊道。
消毒工的确很清闲,车间文员赵晓霞就建议唐志勇在办公室里学习,说是陈柏宇安排的。赵晓霞是个二十开外的女孩,剪发头,婴儿肥般的圆脸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总放着闪亮的光芒,很得陈柏宇重视,很多事情她的话比车间副主任朱明的话都好用。
左右无事,唐志勇坐在办公室里开始起草车间的操作流程。
几天后,郭金成喊唐志勇开工。观察冷水降温中依旧雾气缭绕的罐子,温度还非常高,目前还不是消毒和检修的最好时间。
目前车间里没有张贴操作流程之类的规范性标识,操作全凭经验!这种条件郭金成就要工作,唐志勇建议再等几天再下去,满身酒气的郭金成毫不在意地说明天他老婆白班,他要在家看孩子,早干完早完事儿!
再劝,郭金成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说难听话了。
更奇葩的是,唐志勇想要阻拦,郭金成自诩是老人,破口大骂,举起钢管就招呼他胳膊一下。
“不作不死!”唐志勇龇牙咧嘴的在心里骂着就往车间办公室跑去。
陈柏宇去厂里开会,不在车间,跟车间副主任朱明汇报了这事儿后,感觉事态严重的朱明立刻喊了几个人就向二楼跑去。
趴在黑洞洞的发酵罐口往里面看时,从里面冲出来的蒸汽让朱明的汗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唐志勇更是耳鸣加上出汗,让他脑袋晕晕乎乎的,
郭金成没有像打开头灯查看设备运行后的情况,而是拿着根钢管在罐子里敲打着,嘴里胡乱喊着什么。
这是什么检测方法?唐志勇很奇怪,其他发酵罐依旧在轰鸣,郭金成的喊声和敲打声如果不趴在发酵罐的口几乎听不到。
“郭金成,你作死么?”车间副主任朱明大声喊着,下面却根本听不到,郭金成依旧用钢管敲打着喊叫着。
感觉有点不对经,唐志勇四处看看有没有强光手电,他想看看底部的情况。
突然,黑布隆冬的九号发酵罐进入了他的视线,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仿佛是野地里孤零零的坟头。上辈子关于消毒工的传说像是电影一样突然在唐志勇的脑海里播放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今日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郭金成下罐子了,必死无疑!
当年张解放就是管九号发酵罐的,他传说有个女职工在半夜偷偷打开了正在运行的九号发酵罐跳了进去,当时他害怕担责任所以第二天发现罐门开着时就不负责任的关死了,结果半个月后开罐子时那罐物料已经被染的血红。张解放还有鼻子有眼的说那个女孩的名字叫于香,跟厂领导有一腿,是被领导抛弃的,所以屈死了,这个传说流传出去后,九号发酵罐就成了不祥之物,他又出了两次事故,最后关停了。
九号发酵罐边上放着一个大工具箱,虽然灯光很暗,但唐志勇看的明白,一把强光手电正放在上面。
一向不信鬼神的唐志勇经历了重生的事情,也开始对鬼神怀着敬畏之心,就是这种敬畏之心让他心里发憷,咬咬牙,想指使个人去拿,却发现出了朱明副主任其他的人他都叫不上名字,只得头皮发麻地走了过去,拿到强光手电后连忙回到了六号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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