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春节,大年三十。
江念从云南赶了回来。
刚下飞机,就接到江沐的电话,说江娆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和一辆大客车相撞,目前在医院手术室抢救。
江家人都去了医院,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江娆是江念最喜欢的妹妹。人漂亮甜美,可爱善良。一想到那么爱笑,冰雪聪明的妹妹要经历一场身心上的折磨,江念简直心急如焚,心疼的不行。
她在机场拦车赶往医院。一路上记不清楚到底催促了司机多少次。
到最后司机都不耐烦了。
“我这是开车不是开飞机啊姑娘!这大过年的,没看见哪哪儿都是警察吗?你这要催弄出人命了可怎么办呐姑娘?负得起责吗?”
司机罗哩叭嗦一堆,江念没跟他争。
刚到医院下车,江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念心急的问:“小娆怎么样了?”
丢下三张百元钞票,不等司机找零,直奔医院入口处。
江沐犹豫了下,“念念,要不——你还是先别过来了。二婶她情绪非常不好。爷爷也在,你先避开吧。”
江念脚步停了下。望了一眼面前的楼层,话语肯定,“不需要。”
毕竟,江娆是因她而出的意外。要不是她要来接她,江娆怎么可能遭遇车祸。
她不可能躲避。
电话里江沐叹了口气,妥协道:“行吧。你自己看。就你这固执的脾气,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回才不吃亏!”
江念笑了一下:“我又听过谁的?”
伸手按了四层的电梯,江念看着数字不停变换,脑海里静的一片空白。
电梯门开,江念走向手术室。
听到脚步声,江苒最先回头。看到江念,眸色里是说不出的讨厌,有冷淡也有气愤。
她扭头小声的说了句什么,然后林洁伊回头,眼里的沉痛转成了愤怒。只静了一秒,突然疾步冲过来扬起了手。
早已料到。
于是,江念偏头躲开。
林洁伊气得发抖,嚷嚷:“江念,你还回来干什么?!怎么出车祸的不是你啊,你这江家的扫把星!”
江沐听了生气:“二婶!”
江苒此时开口:“哥,你冲二婶喊什么呀?娆娆姐现在生死都难说,要不是去机场接她,娆娆姐能出这样的事吗?人家过年是团聚,我们家过年是闹心!去年大伯替她挨了一刀,今年又是娆娆姐,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江沐冷脸低吼:“江苒你闭嘴!没叫你说话!”
江苒还要反驳,被江允豪厉声打断,“够了!吵吵,都给我消停点。”
江苒直跺脚,“爷爷!”
江念站在一旁,无心思听这些人争论。
她眼睛盯着手术室,只一心祈祷江娆千万不要有事。否则,她就彻底成了江家的罪人。
江娆在江家的地位,江念最清楚不过。
她是比公主还要疼宠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江北辰看了一眼风尘仆仆面带焦色的江念,板着脸低喝一句,“你跟我过来!”
江念想也没想,随他转身。
无人的偏僻走廊处,走着的江北辰忽然回身,朝着江念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甩过去。
江念脸偏向一侧。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遍到全身,耳边是江北辰饱含怒气的沉呵。
“娆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你二叔二婶,我都不会轻易饶你!”
江念闭了闭眼,唇角噙着丝浅笑,“爸,你有数过,打我的次数没有?加上这一次,总共十次。对江苒,你一次都舍不得打吧?就因为,我妈劝你放弃江家跟她私奔,未婚先孕就生下了我,这才是你们不待见我的原因吧?”
江北辰突然就火大了:“你妈已经死了二十几年,以后别在提她!”
提到江念母亲,江北辰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嫌弃。
江念抬手擦掉唇角血迹,淡淡一笑。
“你说的没错。我妈早死了。你们放心,小娆要是有事,我大不了以命换命。”
话到此结束。
江念抬脚转身。
走出两步,听见背后江北辰怒吼的声音:“换娆娆的命,也要看你命值不值分量!”
江念头也不回的离去。
江娆到底没看成。江念去了陈汐那儿。
一开门,看到黑发淡妆,穿着军绿色羽绒服的江念,陈汐感慨。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江念自顾进门,换下拖鞋后,将长发随意一扎,束在脑后。
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茶几和沙发,一边利落收拾一边淡声开口。
“你也是!没变。还是一团乱。”
陈汐撇下嘴,关门进屋。
靠在壁柜旁看着一年未见,身材愈发纤细的江念,辩驳道:“一个人生活,乱也无妨,收拾来收拾去挺累的,舒服就好。倒是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江念扔了一袋猪肉脯,看陈汐接住立马撕开吃掉,她笑:“真羡慕你的胃。我是吃什么都觉得浪费。”
也不知是胃不好,还是胃太好,无论江念吃什么,怎么吃,都不见她长肉半分。没有刻意的减食,反而愈发的清瘦下去。江沐都以为她减肥是不是过了,后来又问她是不是经济上遇到了困难。
她只是笑笑,没解释。
在收拾干净的沙发上坐下,江念再也不想起来了,浑身发软。
注意到她的脸,陈汐睁大眼:“你被打了?”
江念淡回:“我爸。”
陈汐立马就来气了:“那个死老头!他是不是你亲爹,下这么重的手,难道你是捡来的?”
江念调整姿势,拿过一个抱枕垫着,脸枕在上面闭上疲累的双眼,感觉浑身的细胞在一点点晕散开来,再也不想动了。
江念轻喃:“小汐,我就在沙发上睡。两夜没睡,真累了。”
“念念,你要是不逞强也学着撒娇示软,像江娆江苒那样,怎么会落到这落魄的地步?”话是这么说的,陈汐心里深知江念不是那样的人。
她认识的江念,独立坚韧,静然坚强。
不委屈,不抱怨,清淡而寡欲,上进而内敛。
要说她陈汐这世界上最心疼谁,那个人绝对就是江念!
蜷在沙发上的人没出声,已经睡去。
拿过薄毯盖她身上,看着处在熟睡中的江念,盯着她五官精致的脸庞好一会儿,陈汐叹了一口气,才关了客厅的灯,好让她稳睡。
第二天一早,陈汐起来时,江念已经做好了早餐。鲜榨豆浆,心形鸡蛋饼,还有清炒的绿色蔬菜,小米粥。
简简单单,全出自江念之手。
陈汐抱臂,开怀的乐笑:“我要是男人就娶了你。”
想到什么,返回卧室拿出手机,在江念眼前晃了晃,“听说你回来了,陆帆追问你的号码。给还是不给?”
江念说:“不给。”
陈汐盯着江念,替陆帆打抱不平,“念念,陆帆家世好人也帅,人品没话说,最关键的是他追了你五年,不曾变心!这么好的男人,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呢?”
江念手指顿了下。
垂下眼睫,半响才说:“我没有感觉。”
江念不是没想过要给他机会。在两年前他为她精心策划了一场生日宴,除了感动,她找不到别的说服自己答应他的理由。她不愿意亵渎他的爱情。
所以,江念拒绝了。
从陈汐公寓出来,江念去了房产中介所。
她会暂时留下来。
本来江念有一套一百平方标间的公寓,是她十八岁生日大伯江云洲,也就是江沐的父亲送她的成人礼物。
只是,公寓所处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布置格局被江娆看上,在她百般撒娇的央求下,江念腾了出来,搬回了江家。
后来,江念被江北辰赶了出来。
公寓又名正言顺的成了江娆的独闺房。
她没处可去,离家时又身无分文,就从江沐那儿借了些钱,随后离开了自小熟悉的城市。
飞到了中国偏南的远方独自生存。
一走就是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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