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帆心中一沉,慢慢松开她,犹豫了好久才问:“琦琦,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孟琦琦看着他不置可否。
吕一帆接着说:“我知道外面传得很难听,但那些真的只是传闻……”
可惜这样的解释显得特别无力,如果不在利益上彻底做切割,那他和缪娜的绯闻就不可能中断。
吕一帆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剖心可以明志的话,他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在我心里,你是和我父母一样最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受一点儿委屈……只是我现在遇到点儿麻烦……”
孟琦琦说:“一帆,我们是夫妻了,有什么事儿不可以共同面对吗?还是,你觉得我会拖累你?”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吕一帆心中惭愧,若不是自己一路冒进,也不会陷入现在的困境。
“这不是你该去面对的事情,更何况我们有孩子了。琦琦,只要你俩好好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应付……”
“到底什么事儿?我们……会有危险吗?”孟琦琦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焦虑。
吕一帆轻揉着她的肩膀说:“傻瓜,不过是些钱上的事儿,不要瞎想。”
“要多久?你说的麻烦事儿到底要多久?还有四个月我就要生了,你真打算让我生在宁远航家吗?我们回坚尼地城吧,回深水埗也可以……”
吕一帆不想告诉她坚尼地城公寓里的保险柜被人动过,里面什么也没少,因此那些微细的痕迹也完全不能作为非法入室的证据,好巧不巧那天公寓还断了一个多小时的电。
是巧合还是人为?吕一帆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了头,精神出了问题。
即便是他想多了,吕一帆也断然不敢拿妻儿去冒险,所以思前想后只有把孟琦琦临时安排到宁远航家暂住才最出其不意、也最安全。
其实从那天发现有车跟踪他们,吕一帆就在寻求万无一失的办法。
“琦琦,你听我说,我联系了在瑞典的朋友,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那边的环境非常好,如果你喜欢,我们一家三口以后也可以在国外定居……”
孟琦琦瞪大了眼睛,眼泪顺势滑落:“你是在和我商量,还是都已经定好了?”
“我给你订了后天的机票……”
不好的预感再次萌生,孟琦琦紧张道:“一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
吕一帆缄默着,他握着孟琦琦肩膀的手在不自觉地用力,“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他在心里默默念着。
孟琦琦倒抽着冷气,眼中的忧虑渐渐转化成深深的质疑,她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吕一帆,如果你要和别人保持某种关系,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打发我!钱我有,孩子我自己养,我不要做你名义上的吕太太。”
吕一帆知道孟琦琦不是赌气放狠话,她有这个决心也有这个能力。
身上那层重重的壳,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半晌,吕一帆才幽幽地说:“琦琦,我不想你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中。
听说过四季饭店的传言吧,现在孙长斌,还有你姥姥隔壁刘家的小儿子就住在里面。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预计,人在绝对的利益驱动下会做出什么,我不确定。
我只想尽快摆脱他们,然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琦琦不自自主地摇着头,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没有想到香港报摊上夺人眼球的政治隐秘会真的跟自己扯上关系,或者这完全是吕一帆编出来哄骗自己的鬼话?
总之有一点很明确,吕一帆要她走得越远越好!
一时间孟琦琦仿佛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她的大脑无从判断。
吕一帆的话听上去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神情,诚恳得让她甘愿沉沦;假的是孙刘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庞大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吕一帆,我明白了,你所谓的当一把庄家,就是给那些人合法xi钱吧。”
吕一帆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孟琦琦顿时心里一凉,果然和这件事比起来,绯闻简直不值一提。
“吕一帆,你不是说你有分寸吗?你不是说龙源一上市就套现离场吗?你知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你这么做……这么做……”
孟琦琦气到语无伦次,这事情越细想越害怕。
“这么做就是犯罪!你别以为操纵金融工具就可以掩盖违法痕迹,别以为拿了美国护照就可以涉身事外!吕一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到底许了你多大的好处?”
“好处?”吕一帆压抑地笑了,“比利佛的别墅,账户里的美金,几辈子花不掉的财富,我被那群人奉为上宾……许我好处?我他妈其实就是个俗人,汲汲营营逐利而生,可你回头看看这座城市,哪个人不是这样?我从小优秀到大,我不该过人上人的生活吗?
这里是香港,有理想有情怀谁他妈来这破地方!有钱人定规矩、有钱人玩儿、有钱人赢!孟琦琦,你来香港是为实现梦想的吗?还不是变着法儿地吃两岸红利!你们公司那些香港本地人一个月忙死忙活跑十多张单还没你一张单的佣金高,这他妈叫公平吗?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谁他妈不想有朝一日住到山顶上去!”
吕一帆的眼神中透着狠戾,他的话仿佛甩了孟琦琦一记耳光,原来谁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尚。
争吵就像一面镜子,照出彼此的阴暗和虚荣。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吕一帆心底的那份桀骜和野心,只是自欺欺人地认为他有底线和良知,不会铤而走险。
他们都太轻视财富的吞噬力了,一旦踏入那个利益群体,他们貌似平静的小富即安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到那时,还会有多少身不由己?他还会编多少真真假假的理由?而孟琦琦又能带给他什么呢?既帮不了他也保不住他。
到那时,是继续做着“假装对方很爱你的梦”?还是做一个满身珠罗玉翠的麻木躯体?眼睁睁地看他在钱权交易中越陷越深,而自己则沦为一个仰人鼻息的怨妇。
孟琦琦原本那双闪亮的眸子忽然就像被吹灭了一样,充满了失落与绝望。
事已至此,她的“信”与“不信”还重要吗?她垂下头望着肚皮,放弃抵抗一般,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
吕一帆自知失言,可这么长时间顶着巨大压力,他不跟孟琦琦宣泄又能跟谁说呢?
孟琦琦在微微的发抖,她身体温香柔软,他们曾经那样忘我地融合在一起,开出繁花结出果,可现在又要活生生地撕离,吕一帆很疼。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发脾气。”
他把手放在孟琦琦的肚子上,小宝宝忽然动了一下,就好像听懂了一样。
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吧。孟琦琦动容了。
“好吧,既然你都决定好了,那就这样吧。”
只是话锋一转,她质问吕一帆:
“送我走,我爸爸妈妈知道吗?”
吕一帆迟疑了一下,说,“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
“我妈到底怎么了?”
事实就在嘴边,可说出来却又避重就轻:“你妈妈最近确实很不方便,不过你别胡思乱想,就是你小舅的事牵连到了她……”
“所以……她被双gui了?”
“怎么会呢,她没到那个级别,况且她也是被骗了……”
“她……还活着吧?”
“当然,你不要瞎想。”
孟琦琦累了,如果他们一致认为骗她是为她好,那么捅破窗户纸还有什么意思?只要她妈妈活着,其他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孟琦琦离开的那天,吕一帆没有亲自去送,他像平常那样很晚才去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就端了杯咖啡,站在飘窗前望着维港默默地出神。
前一天公司收到警告信,提示新发行的理财产品存在系统高风险,今天所有的线上交易都被叫停。
他在核对交易记录时悄悄做了备份,上面涉及到的客户信息鱼目混杂。
他一直在等电话,刚刚李唐的爸爸打过来,还为没赶上这波利好而悻悻不已。如果孙长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许他们的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到时候……
吕一帆望向天空,孟琦琦已经起飞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回归平凡温馨的家庭生活。
国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潮水般退出一片空地,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捂着肚子仰面倒在地上,吕一帆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儿就驶来了警车和救护车,拉开警戒线,把人抬到了担架上。
秘书进来送文件的时候,吕一帆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楼下有人被捅了,都没怎么见血,可是人一下子就不行了,吓死了,今天下班都不敢自己回家了。”
秘书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娇憨。
吕一帆笑笑说:“不过是个小概率事件,不用那么担心。”
忽然,缪娜满面春风地推门进来,把一份精美的请帖放在吕一帆面前,说:“今天晚上7点的part,你一定得去。”说完她瞥了一眼秘书,等她离开。
秘书刚准备关门出去,就听吕一帆说:“通知十分钟后trading开会。”
然后转头看向缪娜梁,她的好兴致一扫而尽,却也不愠怒,甩了甩头发说:“总之你早点过去,不能老让大家等着你。当然了,你也可以带上你太太。”
吕一帆看着缪娜那张浓妆淡抹的俏脸,意味深长地笑了。他长得太好看了,总是不免让人会错意。
钱是好东西吗?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金钱会让人产生一种虚妄的权利感,让人觉得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今天晚上是化妆晚会,吕一帆刚喝了几杯就上了头,有点头重脚轻。眼前带着精美面具、衣冠楚楚的人群瞬间变得有点扭曲和滑稽。
线上交易虽被叫停,但那些人差不多都平稳落地。他们已经这么有钱了,可还是会为资产翻倍手舞足蹈,全然丢了往日的风度和体面。
周生和他太太周郑越颖这次叫了很多男模女模小明星来助兴。
那一张张小小的面具,掩盖了身份,释放了欲望。侍者换上摇曳的蜡烛,香气缭绕间人们便都失了分寸。
一转身两个漂亮姑娘贴了上来,浓烈的香水味儿冲得吕一帆脑仁儿直疼。
眼前的活色生香让他心跳有点急促,他被推搡着跌坐在一张宽大的皮沙发里。那两个女孩儿身段软得就像两条白蟒,交错着相互吐着鲜红的信子。
忽然她们退到了两边,带着杜美莎面具的缪娜摇晃着红酒杯向他一步一步走来。
“Take it easy!”她在他耳畔轻轻说着。
正当吕一帆陷在胭脂红泥中感到一阵窒息时,二楼传来一连串的脆响,仿佛无数翠玉应声坠地。
霎那间,画面定格一般,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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