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联想能力就是这么可怕,缪娜梁六年前Facebook的运动轨全都是围绕香港M行总部展开的,而那时吕一帆还没有跳槽。他们一定是认识的,如果只是一般同事,又何必遮遮掩掩地私下试探她呢?
孟琦琦简直坐立难安,那一刻真相于她比命还重要。冲动之下她立刻约了Amanda见面,说是亲自送结婚请帖,其实只是为了向她求证,可没想到Amanda一听反而嘲笑起孟琦琦来。
“孟琦琦,我之前还佩服你有够胆呢,敢啃下吕一帆这样的硬骨头。我还以为你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呢,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自欺欺人啊?吕一帆这样的男人即使没有钱,那张脸也不缺女人前仆后继,就算没有前女友,难道就不会出现其他花花草草了?况且在金融圈儿里,吕一帆的风评已经算很不错了,现在他愿意跟你结婚生子,你就牢牢把住你的正宫位子,即使离婚也能分走他一半身家呢。
你别不爱听啊,他和缪娜的事儿,香港的投行圈儿都知道,当初吕一帆就是想借她上位,可惜梁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吕一帆家没权没势的,怎么入的了梁家的眼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缪娜毕竟也是离过婚的女人,至于吕一帆还念不念这旧情,你是他的枕边人,怎么也不该来问我吧。
妹妹啊,姐姐劝你一句,你也不年轻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结了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已经是你眼前能抓到的最好的牌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天天想那些没用的干嘛?抓紧时间多生几个孩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自然会明白,人心会走远,孩子会长大,多给自己争取点实际才是正经。”
说完她更是叹了口气,无限惆怅地叹道:“女人的巅峰和男人的巅峰在生理上差了整整十年,琦琦,你现在还是最好的年纪,可十年后呢?你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何等风光,再看看现在,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又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妹妹啊,面对现实吧。”
最后Amanda还语重心长地说在香港难得有认识超过十年的朋友,所以无论之前孟琦琦对她有怎样的偏见,她今天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实诚话,爱情要讲究浪漫,婚姻却是要讲实惠。
所以真的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吗?孟琦琦抚摸着越来越显怀的肚子,心中满是酸楚和迷茫,没想到在别人眼里,爱的结晶沦为了婚姻的筹码。
“远远,你说那个女人是来找我宣战的吗?现在只要吕一帆一离开我的视野,我就感到心慌,你说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更何况那个女人来自真正的上流社会,她能给吕一帆的,我一辈子都望尘莫及……”
孟琦琦的困扰于齐修远而言是道超纲题,她只能从逻辑上试着给点建议。“既然你们都是夫妻了,为什么不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呢?”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的感受,为什么不主动跟我报备呢?”
“那他知道他前女友主动接近你的事儿吗?”
“……我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为什么不跟吕一帆直说呢?留你自己在这儿较劲儿。我顶烦那种两个女人挣男人的戏码,什么现任前任、正房小三,难道出问题的不是那个男人嘛?该出面解决矛盾的也该是那个男人啊!难道要等俩女人分出胜负,他再来捡便宜吗?”
“我就是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或许什么都不说还能维持我们婚姻的体面……我怕自己一计较反而把他推向另一边。”孟琦琦自嘲地笑笑,“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茫茫人海中他会选择我,我不是那个最漂亮的,也不是那个在事业上可以帮到他的,难道他选择我,只是因为我听话?”
“琦琦,你怎么变得像个小怨妇似的?我没有见过所谓上流社会的人,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你和吕一帆算是旗鼓相当的一对儿,你怎么就一下子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了呢?你从前的淡然自若丢到哪里去了?我只知道我喜欢的那个孟琦琦从来不会这样自怨自艾。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但是人们最终都要直面内心的恐惧,躲是躲不掉的,等婚礼结束,找个机会跟你老公好好聊聊,这件事只有他能给你答案。快赶紧睡觉吧,不然明天眼睛肿了,妆都不好画了。”
孟琦琦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一把搂住齐修远,“谢谢你亲爱的,我要是想你一样这么豁达、这么勇敢就好了……”
齐修远比上次见面清瘦了许多,摸起来几乎皮包骨头,孟琦琦心疼地说:“你得多吃点了,怎么最近瘦成这样,瘦得胸都没了。”说着还作势捏了一把,没想到齐修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疼痛,下意识地推开孟琦琦。
两个人从少女时代一路走来,怎么会捕捉不到对方的异常?孟琦琦盯着齐修远衣领下空荡荡的胸口,一股无名的恐惧弥漫在心头……
“远远,你不是说你的病彻底好了吗?不是在骗我吧?”
齐修远忙安慰她,“瞧把你吓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的,以后等我们老了,还要一起住养老院呢!”
看孟琦琦依旧半信半疑,齐修远无奈地轻叹一声,解开两粒睡衣扣子,把衣领向右侧胸部扯了扯,只见一条细细的、嫩白的,巴掌长的伤口横亘在***中央,乳tou已然消失不见。
孟琦琦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说:“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靶向治疗有效果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不值得到处宣扬……我这也算是像我的偶像安吉丽娜朱莉致敬了!”
齐修远服用了一疗程的抗癌药后,指标本来都降了下来,然而半年后复查乳腺上又出现了好几颗米粒大的肿块,这意味着她的抗癌历程将是条漫漫长路。主治医生建议她继续服用上次的抗癌药,可她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承担这么大的经济开销。她不可能再和孟琦琦开口,上一次她已经欠了孟琦琦夫妻一个大大的人情了,这也是她对吕一帆抱有一丝好感的唯一原因。
即便换成价格较低的国产药,难道未来的生活都要在无尽的病痛中煎熬吗?她才三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科研出成绩的时候,她不甘心缠绵病榻。
“医生,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你最好和你家属商量商量,你的情况远没有那么悲观。”
“不用商量,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
齐修远特别快就接受了身体的残缺,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她记事起就没有体会过圆满,无论是缺席的父亲,抑或是残疾的母亲。她手术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小曹博士,有一瞬间她几乎要被感动了,可是看着拆掉纱布后的伤口,她还是拒绝了他,“何必呢,你的痴情只不过感动了你自己。你现在不在乎不代表你以后不在乎,你自己不在乎不代表你家人不在乎。何必呢?”
齐修远叙述这段经历的时候,语气特别特别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个阑尾手术,她替孟琦琦拧了湿毛巾擦脸,安慰道:“亲爱的,明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哭肿眼睛怎么见人啊?我这算什么事儿,没有什么比健康的活着更重要的!你要开心才对啊,我不用再经历化疗的痛苦了。”
孟琦琦搂住齐修远说:“哎,你怎么这样呢,对自己这么冷酷,和你比起来,我整天就是无病呻吟。”
“这有什么好比的嘛?我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的,增加人类范本的多样性嘛?你看许多著名的女学者、女科学家都孑然一身,这就是我奋斗的方向!别哭了别哭了,琦琦,你听听,是不是你手机响了?”
孟琦琦擦了把泪,摸起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发现是吕一帆打来的语音,她连忙清了清嗓子接通了,那片只有沉沉的呼吸声,她喂了好几声,才听到吕一帆有些憔悴的声音:“琦琦,怎么还不睡啊……”
“你不是也没睡吗?”
“你不在边儿上,我睡不着。你怎么了,是不是哭过?”
孟琦琦偷眼看了下早早躲进另一间卧房的齐修远,捂着话筒轻声说:“是修远了,我才知道她做了乳腺切除手术……”她又忍不住哽咽了。
吕一帆沉默了片刻,幽幽地说:“她真的很坚强。宝贝,别难过了,这是好事啊,她现在是个健康的人了。”
“我只是感慨,为什么老天爷见不得人圆满……”
“呸呸呸,不许你说丧气话,我们一定会特别特别圆满的!”
孟琦琦隔着手机屏幕,似乎感到一股脉脉温情,也许一直都是自己太多虑了。
“一帆,我好想你,我想看看你。”
紧接着吕一帆便打来了视频,他满脸倦意,眼底红红的,太阳穴上边还有红红的一道,孟琦琦忙紧张道:“帆,你脸上怎么了?”
吕一帆对着镜头看了一眼,拿手蹭了下,吃痛地皱了下眉,淡淡地说:“不知道在哪蹭了一下,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吗?”
“没事儿,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孟琦琦好不容易破涕为笑,说:“你是不是紧张了?”
吕一帆一瞪眼:“怎么会,我是怕你紧张!”
两人絮絮地说着话,直到视频里的孟琦琦松开手机沉沉的睡去,屏幕上只留下空荡荡的天花板,只有听着她匀净的呼吸声才能压制住吕一帆随时可能失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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