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欣冷眼看看四周,见无一人,又看看外头,也少有丫鬟经过,便对她冷笑道:“该不该地,也不是你流桑说了算。我不过是一时失意,我伺候夫人久了,等夫人想起我来了,你不还是被我踩在脚下。”
流桑微微一笑:“我可等着那一天呢,宝欣姐姐。”
流桑翩然转身,走了不出数步,迎面走来一个老嬷嬷,流桑便唤住那嬷嬷,道:“大年节的,小厨房还忙活着吧。”
那嬷嬷点头,眼看流桑快要成为徐氏身边最红的人了,当即毕恭毕敬受宠若惊道:“是,小厨房还忙活着呢。姑娘是不是想吃宵夜了,我这就让小厨房的小厮做了送来。”
流桑冷蔑一笑,看她太过热情,只道:“旁的就罢了,让小厨房做一套蟹膏丸子来。做好直接给宝欣姑娘送去。别说是我送的。若说了,要你好看。”
小厨房内,嬷嬷前来吩咐。
厨房伺候的一个厨子就道:“是桃叶阁里伺候的丫鬟们嘴馋了吧。想吃蟹膏丸子啦,我这就给做,但是啊,那帮小丫鬟吃归吃,你们得叮嘱她们,别把这吃食送到宝欣姑娘面前现眼啊。惹得宝欣嘴馋吃了就不好了。”
那嬷嬷不知,问那厨子:“这话从何讲起啊?”
那厨子道:“我打听过了,宝欣姑娘最近咳嗽,都吃药治风寒呢,听说那药里有一味柿子,她三顿不离药,这蟹膏与柿子药性相冲,吃了会中毒。而且我听说,夫人近日也赏了许多冬柿干给丫鬟们当零嘴吃,宝欣姑娘吃的特别多。是不?”
一个小厮拉着那厨子问道:“你对宝欣姑娘的饮食了如指掌啊。”
那厨子笑笑:“那是,我可中意宝欣姑娘好久了。”
那嬷嬷想着流桑的吩咐,自思流桑得夫人宠信,自己暂时得罪不起流桑,也不说真话,只催那小厨子做好蟹膏丸子就自己拎着食盒给宝欣送去了。
“宝欣姑娘,小厨房有人让我送一碟丸子来给你当夜宵。”嬷嬷放下食盒就走。
宝欣自恃姿容过人,小厨房常有爱慕者不守规矩趁夜送零嘴给她,因为她是大丫鬟,夫人的陪嫁,大伙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没想到自己失势了,被夫人罚了,竟然小厨房还有人送吃的来。
宝欣心头一暖,打开食盒就吃了起来,蟹膏味道很鲜,宝欣一连吃了十个,也才喝了药,她也不知药里有柿子,更不知柿子与蟹相克,吃了会中毒,见蟹膏丸子吃的差不多了,就又咬了几口柿子干。
到了后半夜,就从疼痛之中迷迷糊糊醒来,疼痛从轻开始变重,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刚开始以为是吃撑了,就多灌了几口水,谁料水喝了没几口,就俯身吐了出来,鹅蛋脸煞白,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痛得满榻打滚,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腹部绞作一团,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整个魂都好像被剥开身体了。
宝欣毕竟是大丫鬟,自己独住一个下人屋,隔壁是两个二等丫鬟混住,因为一个被放出去了,剩下的一个就和流桑一块儿住了。
流桑没有睡着,只为听宝欣发病。
宝欣翻滚之时,将榻前的一个小碟子打落在地,发出脆脆的吭啷声。
隔壁的流桑心里一紧,随即捂着嘴,生怕心脏从嗓子里跳出来。
随后,隔壁又传来一声木头药碗打落在地的沉沉的声音。
流桑闭着眼,装睡。
对面榻上的宝搋缓缓起身:“什么动静!”
流桑装作迷迷糊糊地回应:“你吵到我了,我刚做梦捶到软榻的声音吧。”
宝搋复又躺下。
隔壁没了声儿。
流桑睁着眼睛睡不着,生怕隔壁又传来一声。
就这样挨到了子时,年节彻底到来。
守在院子外,文府大门外的小厮们放起了响鞭,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了内院,流桑方才沉沉睡去。
文续府上,叶氏用脚狠狠踹文续:“听到了么,隔壁文府放响鞭了。你是文家庶出,你放响鞭迎新年的时辰都得比他晚半个时辰。”
“本来嫡出就是子时放响鞭,庶出子时半放响鞭。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文续扯过被子翻身。
叶氏恨铁不成钢地踹一脚:“你追随三皇子,扶持三皇子登基,让三皇子给你改族谱,给你圈禁文暮,让你做文府单支。以后年节何必如此受气。”
文续道:“是,知道了。跟随三皇子。”
阮氏体虚,反而耳朵灵光,听着鞭炮声数日子,玉瑚一边骂徐氏一边诅咒徐氏明儿踏中一个没炸的鞭炮直接炸死,映月阁里,柳姨娘再次搂着文暮安枕。梨花阁里,阿怜守着玉珺睡觉。
等到次日,曙光出现。
一声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死人啦——”
当宝搋流桑踏入宝欣的屋子时,只见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脸上没有血色,碗和碟子碎落在地,身子保持着弓着的姿势,像被煮熟又冻在冰里的虾。
宝欣的眼睛睁着。
流桑转过头,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的昨儿的送蟹膏丸子的嬷嬷。
流桑恢复镇定,冲那嬷嬷冷静地笑了笑。
宝搋响起昨夜的两声响动,顿时如芒在背。
宝欣的死立刻传到了徐氏耳朵里。
徐氏正在更衣,听到消息忙吓得爬起来,“宝欣死了!”
到底是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徐氏微不可查地抖了抖,随即就是惊愕:“病死的?”
丫鬟们摇头:“不知道,恐怕是病死的。”
碧桃院被玉瑚收买的丫鬟忙通风报信了,还没等徐氏反应过来,玉瑚那边就派丫鬟过来了:“回夫人的话,小姐遣我来说一声,宝欣死了,真是叫人伤心。可是王大夫可不会再给宝欣姑娘查死因。他不是仵作,你别用这种晦气事找他,免得死气过给了阮氏。”
徐氏气得一怔,那奉玉瑚命来传话的丫鬟直接转身走了,连个恭敬话都没有。
徐氏愣愣看着那琴音阁的丫鬟离开,冷笑一声:“丫鬟无礼,也不知主子怎么教的。”
宝搋流桑赶了过来,宝搋便问:“夫人,宝欣的事儿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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