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奈儿死之前想起年幼的时候，曾经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他的场景。
“妈妈，灵帝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啊？”她问自己的妈妈。
“小孩子不会懂的。”
小姑娘噘着嘴，“我就是觉得他一定是长得很好看，所以才不想被看到。”妈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可能是吧，所以啊，你要好好努力，等你强大了，就能出现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出现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啊……
白骨化为了一片黑烟，卷入了枯草丛，一阵风过来，不知道散去了哪里。
魔火曾经盘旋的地方，土地一片漆黑，黑色灰烬的外延是一片破碎的玄冰。
“为什么会醒不过来，她明明看上去毫发未损。”檑溟失去了脾气。
寒冰台上，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像是睡着了，嘴角有一丝浅浅的笑，她的手上覆盖着一只戴着帝王指环的手。
“魔火的热焰确实会损伤灵元，但是，正常生灵哪怕被魔火灼伤了肌肤，仍然可以活下来，”遥元师傅的幻影出现在寒冰台上，“所以，魔火并不是她灵元破碎的直接原因。”
“那是怎么回事？”檑溟按捺不住地问。
“生灵灵元的破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说明她的灵元先天就脆弱，后天又受到了超出一般人承受范围的损伤。我仔细观察了她前五百年的伤病痕迹，发现了死亡枷锁的痕迹。”
死亡枷锁是灵术中最恶毒的一种，在灵界属于禁用灵术，除了长老会的长老，关于这一古老咒语的记忆已经从所有生灵的脑海中清除掉了，连相关的书籍都不会存在，死亡枷锁灵咒再度出现，这就是特殊化对待长老会的后果。
死亡枷锁——栖泫的记忆再度打开：
她交叉双臂抱住自己，她的身体在变得透明，一片绿色幽光中，巨大锁链盘旋在她身体上，隐约可见一个骷髅头锁印。
你们确实说对了。“栖泫，你会后悔的……”中央广场上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百姓吓得四散逃去，长老们的衣袂卷在狂风里，他们用手杖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却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无望之境在暗黑的空中打开，隐约能在黑云滚滚的境口看到丝丝闪电，“栖泫，你会后悔的……”长老们的拐杖被吸入了无望之境，随后，他们自己也被卷了进去。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吧，他，栖泫，就是一个魔鬼，一个为了消灭长老会用魔力打开无望之境的魔鬼。
“泫，这就是魔力吗，真是强大啊。”檑溟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怎么了……”
“是向黎……”
栖泫，你后悔了吗，是你让她承受了本不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还有一处几乎致命的伤打碎了她的魂魄，估计是在外域支配了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灵力，她有部分魂魄散落在人界，这就是她现在尽管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却仍未陨化的原因，这个概率也真的太稀少了，一万年也不一定有一个人能凭借残留在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暂时保留在灵界已经死去的躯体。”
“暂时是多久。”握着向黎手的栖泫至始至终没有抬起他的眼睛。
“你可以用灵力维持住她剩下的灵魂，你愿意维持多久，她就能存在多久。”但她也不过就是一具躯壳罢了。
“师傅一定有办法让她醒过来的。”檑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遥元师傅救治不了的人。
看着眼前的两人，遥元叹了长长一口气，这两兄弟从来没有恳求过自己，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悲伤蒙了眼睛，说还是不说，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除非能让两个世界的灵魂归一，但我没办法向你保证这一定行得通。”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做。”两人齐声说。
“办法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去人界找回她的灵魂，那基本不可能，灵魂无影无形，你去了也是白去。而且，就算你找到她散落在人界的灵魂，让眼前的人苏醒过来，她也照样会因为灵元衰竭而早逝。”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你动手陨化她……”
“师傅！”檑溟叫道。
“溟，让师傅说完。”
“在灵界，灵魂最终都需要以完满的形式消失，缺了一块都不行，所以，她在灵界残存的灵魂会去往人界，而生灵的灵魂一旦去往人界就会得到重生，这就是我说的万年难遇的巧合，所以愿不愿意赌一把，全看你们自己，你们是想保存她现在的样子，还是想冒险一试？”
一个永远在你面前微笑着的，死去的向黎。
还是一个脆弱的，随时可能死去的人类。
“人类的寿命不过须臾之间，你能否找到她，她愿不愿意相信你，她一个人类来到灵界，又能存活多久，会发生什么，我现在都无法预测，如果你一定要冒这个险，那我也甘愿为你破一次戒，为你预测今后会发生的事。”
“泫，不能陨化向黎。”如果这次冒险，会让我永远失去她，我宁可看着她永远像现在这样笑着，就像陷入了一个美梦。
“我也，不想，”栖泫站了起来，他的手离开了她的，“可我们，有问过向黎自己的选择吗？”
“你说什么。”她的决定？
“如果是向黎自己，她会作何选择？”
来了圣灵学院，去了五海，参加海战……
“不，我不接受这种办法。”檑溟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想到那年在潦海之上他是如何孤注一掷地丢下了自己。“如果你一定要下这个决定，那，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檑溟后退两步，消失在了灵光中。
栖泫看了一眼遥元师傅后紧随他而去。
“哎……”寒冰台上，遥元师傅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躺在寒冰台上的姑娘，眼前浮起一片空白，这空白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即将终结的生命空白，还是在异域重生的未知空白，“是巧合还是机遇呢。”姑娘，你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计划。
“为什么要跟过来，一切你决定就好。”众生崖上，檑溟背对着他。
栖泫站在他身旁，眺望着黎明破晓前笼罩在晶粉色光罩下的万国之洲。
“每次站在这里，看到眼前的万国，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在它面前，我的决定什么都不是。”
“泫……”
“现在看到它会在你的手上继续繁盛下去，我也可以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了。”
檑溟抱住了栖泫，溟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我不想，看到她陨化……”
“长老会再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质疑你了。”
是啊，你早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可你却为我背负了一切。”
“如果只是这样就可以让你继位，我觉得非常值得。”泫的手轻拍弟弟的后背，就像是小时候安慰他不要哭一样。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檑溟松开了手。
栖泫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自己：“如果有什么事让你困惑，就来这里，看看万国之洲，它会让你知道自己的位置。”
说完，栖泫脱下了自己的指环，将它放在了檑溟手里，檑溟的手一沉，“它会时时刻刻提醒你，责任的重量。”
栖泫笑着消失在了早晨的光束里，万国之洲迎来了它全新的早晨，人们开始忙忙碌碌地开始工作，没有人会停滞在昨天而错过了今天。
众生崖上，有一人立于天地之间眺望眼前的世界，他将为它的每一丝改变欣喜，每一阵波澜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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