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真的被流放了吗?为了一个女神吗?
这简直成了孩子们长大过程中绕不开的问题,看到笛音花坛旁立着的笛音塑像,他们就会想起史书上记载的关于他的故事。每个孩子都崇拜英雄,他们都希望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是完美的,既收获了美丽的爱情,又得到了完满的结局,可惜历史总是支离破碎并且无从考证。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在史书上被贴上反面人物标签的人,激发了人们无尽的创作源泉,在戏剧中永远都是以正面形象出现,不论他做了什么,是出于什么理由背叛了灵族而投靠神族,他永远是人们的英雄,他的功绩没有人能掩盖。他的后代仍然引领着灵族,为其带来十几万年的安宁与繁盛。
“笛音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坏人,我才不相信呢!”一个小姑娘对着他的弟弟说,她可怜的小弟弟滴溜溜的眼睛一转,马上转移阵营:“姐姐说得对,史书也不一定全是对的,老师说不能尽信书。”他的姐姐满意地笑了,摘下一朵笛音花插入弟弟的上衣口袋,两个人手牵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向黎在烟雨阁中休息了一周,这一周里她一直闷在屋里睡大觉,无人使唤的日子过得好不自在。前些日子白叶过来看她,两人二十年不见,互相有太多的话要说。白叶在圣医术上更有天赋,现在在圣医堂工作,圣医堂离着烟雨阁很远,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忙着各自的事,一年也见不上几回面,偶尔也会在灵屏上看看对方是否安好。
“我看你面色不对,要好好补一补。”白叶的职业病上来了,列下长长一串的药方,拖到地上还不够。
“够了够了,我知道你没白学,你再列下去我吃到明年也吃不光了。”这一长串的药单吓得向黎的五官都搅在了一起。
好在圣医堂的人从来都是从早忙到晚的,这时白叶接到任务,只得匆匆和向黎告别了。
“回头我放假了,咱们去城中心逛逛,我听说那里又开了不少店,顺便帮把你把药给配齐。”说完,她就消失不见了。
白叶其实才是那个最该好好补补的,圣医堂的工作体累又心累,快三十年不见,她都要瘦成干了,面色也黄蜡蜡的,还好自己不是个啃书本的料也熬不了夜,去不了圣医堂,向黎呼出了一口气。
再次被白叶放了鸽子后的向黎坐在笛音花坛边,看着两个小孩子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样的对话,心里很高兴,现在的小孩都有这样的觉悟了!不过想想也是,毕竟笛音之后的统治者都是他血脉的传承人,要想洗白他,也不需要和写史书的那帮长老较真,他们有的是办法,毕竟最终人们都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捆着亚麻色头发的暗红色发带卷在微风里,推搡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笛音花的香气,所有的花儿都在风中摇曳,含苞待放,幽蓝色的花苞中夹杂着烟水晶色色若隐若现的花蕊,它们和这个坐在花坛边眺望花海的女孩子,构成了初夏时节最耐人寻味的画卷。
“我不记得我有准许过你一周的假期。”这声音,太熟悉了,向黎突然觉得眼前的花不那么好看了,脸上也开始露出为难的颜色。这幅画,大概可以改名为“惊恐少女望花图”。
向黎鼓足勇气回过头,看见黑斗篷里的人一步步向她走来,他还是从前的他,连语气都不差一丝一毫,难道自己在人界的经历都不过是一场梦?他从来都在,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那他应该也不会记得在人界时,她出言不敬的事了。
向黎赶紧起身,她倒是没想到,来人就这么平静地站在一旁,看向了花海,他眼睛深紫色的颜色背后,是千万座无法融化的极地冰山,给人的感觉倒不是有多冰冷,只是会有重量感。每次看到,都会被那重量压住,不再反抗,不再动弹,哪怕周围烈火焚烧,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你都不会想要跑,因为它本身,就给了你绝对的安全。向黎这个时候离他很近,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能被他听见,可是她不应该早就习惯这样了吗?毕竟他们早该是陌生的老熟人了。
他看着远处,向黎看着他,她觉得,其实,他也可以和任何生灵一样,没有那些包袱,没有那么多思虑,他也可以成为任何生灵的朋友,他也可以被开玩笑,被推搡拉扯,和大家打成一片……根据她这么长久的时间观察下来,面具下的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疏远周围的一切。
“你之前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原来都是在准备那么一场雷电吗?”他好像知道向黎在想什么,突然发问,向黎抖了一抖,他还是记得!
相对于灵族数千年,万年甚至更久的生命周期,这二十年的光阴于他们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小片段,这全因为人类和生灵拥有不同的时空感受能力。那段记忆只不过是一个小点,早就该淹没在他快千年的记忆中了不是吗?反正向黎是不太能记起在人界这二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跨区域会扰乱人的记忆,回到灵界后,在人界发生的一切成了她记忆中的一个小小匣子,她知道它在那里,但是不想打开,回忆是一件累人的事,光是让那个匣子存在,就已经挤压到了她脑海中的其它记忆,那些为了保留人界记忆而不得不挪动位置的灵界记忆也有它们的脾气,会在向黎发呆或者睡觉的时候时不时地跳出来占据她的脑子,出现在她梦中。
向黎开始冥思苦想,没错,确实有这么点印象,她确实讲了个长长的故事,好像是关于笛音的,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没事,她就在盘算着怎样把蒋小凡带走,无奈雷电召唤术是她从来不敢使用的,她对自己的能力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她没怎么好好背那些超出她能力范围的灵咒,她有时候就会有这种莫名的自信总觉得要用的时候,自己应该还能想起来。
被这种莫名的自信“坑蒙拐骗”,向黎开始苦苦回忆的同时又不能叫眼前的人看出来,作为圣灵学院毕业的学生,忘记了灵咒口诀是最最丢脸的事
这是哪一位老师曾经传授给她的办法来着,面对大荒的巨兽或者幽暗森林里的妖精一时半会忘记了灵咒该怎么办呢:尽量在此刻转移巨兽的注意力,争取时间抓紧回忆。但若是巨兽已经抓狂,那想都不用想了,抓紧时间逃命……向黎终于想起来了,是长宁圣师,她想起来老师当年横飞的唾沫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也是制敌术中的一种,叫注意转移,特别考验一个生灵的口才……”她呵呵地笑着,想再辩解,可发现,黑面具笑出了声。
“说废话倒是锻炼了你的口才。”他把斗篷帽盖回了头上,其实,那段记忆,在他回到灵界的那一刹那,已经淹没在他灵界的记忆中了,他只是抓住了最后那一个片段。
“我想,一周的时间你也该考虑清楚到底想不想转行了吧?”他以前很少和别人开玩笑,从来就是说一就是一。
“我目前并不想转行,手续太麻烦。”实话是,哪里敢啊。她可不想继史上最无能这个头衔之后,再加上个史上第一个半道转行的使女了,那她今后在灵都的日子要怎么混啊。
从古至今,使女的使命就是追随帝王,直到帝后出现,她们就可以像妈妈把儿子交到儿媳妇手上一样,渐渐淡出他的生活。可是从他们定下契约的第一天,这位就同意她不想干了可以随时走人。“我不觉得有这样的职位有存在的必要。”这是他的答案。向黎气得要命,千上万人刀光剑影才有这么个机会,你一句没必要就把这个职位给撤啦?就让其他人所有的准备都白费啦?当然,有史以来竞争最激烈的一次使女选拔最终在众长老都闹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照常进行。
“那从明天开始,继续来上班吧。”栖泫转身,“灵界最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人。”圣光在他脚边凝聚,他一步一步,消失在湖蓝色的,矩阵光束之中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哇,快看。”一阵欣喜的呼喊吓了向黎一跳,原本安静的笛音花坛瞬间聚满了人,所有来者的脸上都是惊讶与欢喜,更多的是一种惊叹,那表情像是目睹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瑰宝。
鼻尖的气味渐渐浓郁,向黎慢慢站起来,“果然,”她深褐色的瞳孔中是丛丛笛音花绽放后的轮廓,每一朵花都像是美人的纤细柔嫩的手,以最优雅的姿势,温柔地举托着一颗星星——那烟水晶色的花蕊。
为了看笛音花海,每到这个季节,周围的旅店早早就被订完了,从来没人能预测花儿具体这个月哪一天开,只知道她们不会开在白天。向黎长这么大,也只是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笛音花开花的样子,因为大多数时候,花开在凌晨,天最黑的时候绽放的花朵,在第一丝曙光落下时,全部化作了绚烂的灵光微粒,那是一种震撼的美,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落泪。
尽管被人们描述地神乎其神,向黎也绝无可能熬个夜特意来到附近搭帐篷就为了看花,她的日子很粗糙,没有这样的情调。
“有时间不如回去补充一下睡眠,”白叶有一回想叫她和几个朋友一起看花,她是这么回绝的,“那花可诡异了,你存心去看,她那晚上偏不开。”向黎为自己找理由,白叶不听,最终果然没等到。
“我还这么年轻,一定有机会。”白叶一脸疲惫,隔空对向黎说道。“是是是,到时候等你找到男朋友和你一起去看才有意义,和我一起去有什么意思。”
“你就是懒,少找借口。”白叶一捂脸,赶紧把可视灵屏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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