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磊的手术指标下下去之后,舒恬心情并没有很放松,反而十分紧绷,晚上跟叶丽华在医院吃了饭之后,她陪床等老两口都睡着了后,独自一人来到医院的天台。
晚上医院天台并不让进入,她跟令君泽打了声招呼,输了指纹进去将门又重新关上,天台边缘有防护网挡着,她走到边上,看着下面灯火辉映的夜色,突然感觉到一阵从脚底穿过全身的冷意。
头顶着的是陷入黑暗的巨大苍穹,她站在这里是如此渺小,明天舒长磊就要上手术台,有令君泽和韩磊加持,她并不需要担心太多,可心口却说不上来的慌……
舒恬微微直起身来往后退了半步坐到一旁的台阶上,夜风吹过来,吹得她眼底干涩起来,心底伪装起来的那些坚强都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孤零零的天台瓦解。
最近发生了太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比在英国那几年还要让她慌乱,她最近总是胡思乱想,总是会哭,眼泪让她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惧怕和懦弱,她不想变成这样,却控制不了。
她俯身盯着地面,双手抱住膝盖,蜷缩在这一角,思绪飞的很远,连身后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头顶上方压下来一道漆黑的影子,她才僵住身体。
被月光拉长的身影覆盖在她身上和水泥地面上,心跳骤然失序,仅仅是这一抹剪影已经将她所有的感官都连根拔起。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哪怕不抬头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她不自觉屏住呼吸,直到头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
“起来,别哭了。”
舒恬像是被人解开了穴道,猛然抬头视线撞到那张刻在心底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面容,这半年来无数次出现在她梦境里的……
“厉、厉函?”她声音哽咽颤抖的不成样子,仅仅只是喊出他的名字已经用尽全身力气。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生怕稍微分神他就不见了。
“是我。”他蹲下身子跟她平视,抬手替她擦掉滚落脸颊的泪水,“我回来了。”
半年过去,他消瘦了不少,原本就英朗立体的五官此时更加凸显,特别是颧骨和下颌瘦的几乎脱了相,眉眼之间少了一丝往日的凌厉,而是被大病初愈后的苍弱代替。
尽管那双看向她的黑眸依然明亮有力,可舒恬能感觉到这半年多时间的医治将他消耗折磨的不轻。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回来了,这个心心念念无时无刻不被她放在心底的男人,终于终于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简单的一句话让舒恬泣不成声,她哭到快要崩溃,眼睛疼脑袋也在疼,整个人都扑进他的怀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甚至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只想感受这份实实在在的体温。
她就像一条搁浅在烈日沙滩上的鱼,不知道被暴晒了多久,快要断气之前重新回到水里,她快疯了。
厉函任凭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衬衫,双臂稳而有力的揽过她瘦弱颤栗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劝,甚至连安慰也不曾有,这一刻只是静静感受着彼此已经足够。
夜风卷起女人的低咽,落在心里百转千回,今天他才拿到检查结果,看到最后一切正常的指标,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快点出现在她身边,这半年听着下属汇报她的情况,他心里最想做的就是把她拥进怀里。
舒恬哭了好久,将压抑了半年来的情绪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抽泣着抱怨,“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想你,多担心你……”
“知道,我都知道。”他微微用力起身离开几分,视线低垂落在女人哭红的眼睛和鼻头上,心疼不已,“是我不好让你自己独自承受这些,现在我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恬恬。”
刚要止住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再一次开闸,舒恬只觉得满腔委屈和无助终于找到出口,他突然出现,她又惊又喜,更多的确实不敢确信。
“厉函,你真的不走了吗?”
她一句轻问问的厉函心碎,怅然一笑,“走哪儿去,你在这里,我哪都去不了,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舒恬等了半年多,加上之前几年,她的所有青春都奉献给了这段感情,她也迷茫过,怀疑过,退缩过,但却从未后悔过。
有这句话,就都值了。
掌心下滚烫的液体越来越多,温度透过指尖传递到他的心头,揪着一片生疼,“别哭了宝贝儿,你一哭我心里更难受。”
舒恬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也不想哭的……”
厉函愧疚如山倒,低头吻上她有些苍白的唇,双手捧起她脸颊的动作那么虔诚,薄唇划过咸涩的眼泪,惹人怜惜。
她认识他的时候不过二十四岁,女人最青春最美好的年龄,之后一年多时间他们相知相爱,却又经历了那么多是非五年分隔,转眼她已经三十岁,女人风韵凸显,无奈又因为他的病情牵肠挂肚。
可舒恬却从未有过一句不甘抱怨,这段感情里她忠诚忠贞,给了他一个健康的孩子,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能给他,厉函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被她爱上,如果不是她,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走不到今天。
天台只有两人,过了好一会儿舒恬的情绪才平复了些,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找回理智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他的身体。
“现在瘾症已经戒断了吗?”
“差不多了,还要吃大半年的药。”他说的很轻松,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份隐忍和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看着男人羸弱的面容,舒恬缓缓吐出一口气,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只剩下三个字,“那就好。”
只要人回来了,只要病控制住了,就足够了,剩下的一切慢慢调养,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伯父身体怎么样?”来之前,他已经从令君泽那边听到了大体状况,说实在的幸亏现在他身体已经稳定,不然这道坎儿还真不知道舒恬自己抗不抗得过。
“脑梗塞,需要放支架,明天做手术。”
“别担心,有君泽在不会出问题的。”
道理舒恬自然都懂,令君泽是医学界专家中的专家,这样的病情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她自然是信任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在身边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莫名就安定下来了。
“阿函,明天手术你能陪在我身边吗?”舒恬转头问他,眼底带着太多的探究和不确定。
厉函看的心碎,大掌抚上她的头顶,“傻瓜,我会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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