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也考虑到宋明月如今的处境,戚柔并没有打算把宋明月送回宋府,而是一路领着她到了自己家。打算叫她在贤王府中好好住上几天,接风洗尘了以后才肯要她回去。宋明月也的确需要一些时间调整,所以也是欣然接受了戚柔的安排,毕竟人也都是喜欢温柔乡,谁希望那么早的就‘提刀去战场’呢。
早晨出发,颠颠簸簸了两个多时辰,到了贤王府上时,已经过了午时。京城的雪下得比山中的大得多,路上已经堆积了约莫两三寸的积雪了,下车只有踏上去,都能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细小的雪花在微风中慢慢的往下飘荡着,不一时,才清扫过的甬道上面又积上了一层薄薄的新雪。宋明月和戚柔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由两个小丫鬟先一步引进了府中。
看了整整三个月的篱笆墙,矮院子,现在又看到了久违又熟悉的红墙碧瓦,宋明月心中无限感慨。她手中捧着丫鬟递过来的汤婆子,不顾迎面吹来的寒风,怀着复杂的情绪观摩者两边的屋舍,最后感叹道:“太久没有看到这种府邸,我都快要不认识了。也不知道……我那个清辉阁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说着又不由得低下了头说道,“恐怕已经被我那几个所谓的‘姐妹’都瓜分干净了,我好容易……才把娘亲的遗物嫁妆才夺回来。唉。”
“你把你娘亲的东西都要回来了?”戚柔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到了一喜,伸手握住了宋明月,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只要是你娘亲的东西,我都去给你要回来。保准一件不少,今日恐怕来不及了,明日我去你那宋府中走一趟。对了,这么大的好事情,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过我呢?傻丫头,别事事都想着自己可以,你干娘我是这么大的后台,干嘛不找我?人自立自强是好事,可是你在我面前,又有什么要逞强的呢。”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宋明月的头,把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都别到了耳后。接着又搂着她的肩头,往抄手游廊那边走去:“这个时候已经错过了饭点了,你还去你上一次住的那个东厢休息。我去叫厨房先做些吃的,咱们娘两儿一起吃一些。对了,你的阿期哥哥今日好像也在府中,叫他带你去东厢吧。我这手头上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认识路,自己走就行了。不用劳烦世子爷了,干娘你也不要太累到自己,不然我这当女儿的心中也不舒服。”提起钟离期,宋明月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些别扭。她撇了撇嘴,硬是拒绝了戚柔的好心提议,转身一溜烟的就跑了。
戚柔哭笑不得,看着宋明月走的地方没有错,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宋明月这孩子也是,给她送过去的东西,起码还有七八成都没有用,要清点起来恐怕还要弄不少时候。好在她自己在路上的时候吃了一些东西垫肚子,不然这会儿恐怕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娘,你回来了。”钟离期正在府中四处闲逛,听到府外的声音窸窸窣窣,也就顺着声音走了出来。他往门外探了探,除了来来往往的家丁,也没有看到宋明月的影子,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人呢。
戚柔往东厢的方向一努嘴道:“方才还打算叫你去送她的,这孩子也不愿意和你一起,自己走了。你来了也正好,去问问她一会儿要吃些什么,然后吩咐厨房去做,娘这里还忙不开呢。”她看到钟离期还是一脸若有所思,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这最近都在想这些什么呢,总是若有所思的。叫你做事就快些去做,别站在这里愣着了。”
的确是阔别已久,宋明月还真的不太记得东厢在什么地方了。贤王府的格局又大,她只记得一个隐约的大概方向,在原地左右转悠了两圈。还在纠结是到底是什么地方的时候,身后忽然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别再这里转悠了,你走错路了。跟我来。”
熟悉的声音,一样慵懒的口气,宋明月猛地一回头,就看到钟离期的那张好看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子都不怕冷,外面还在下着雪,钟离期也只是单衣常服,甚至连胸口的领子都没有刻意拢起来,露出了纤细轻巧的锁骨,和脖颈上清晰的筋脉以及喉结。这可是在夏天才能看到的好风景啊,冷不丁的看到,宋明月只觉得眼神一直,大脑一片空白。
真是没想到……钟离期在自己住的府邸上作风居然这么豪放。宋明月勉强吞咽了两口口水,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你不冷吗?”
“啊?”钟离期没想到宋明月忽然问这个,愣一下,才说道,“我自小就跟着父王学武,已经习惯了。穿得太多反而有些热,你不知道么?”他也没有在原地过多的停留,领着宋明月慢慢悠悠的往正确的路上走过去。
在记忆中,好像还真的没有这么一回事。或许上一世的自己把钟离期的每一件事情都视若珍宝的好好收藏,可是这一世,她的记忆已经被太多别的东西占据了,关于钟离期的东西,已经渐渐地淡去了不少。这大概,也是释怀和淡然的一种表现方式吧。宋明月低着头跟钟离期走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
钟离期是中午刚刚睡醒,这会儿神思也不太清明,他带着宋明月往另一边走了另一条路,很快就出现了她所熟悉的那个小厢房了。他这才想起了戚柔的吩咐,又问道:“对了,我娘问你想要吃什么,叫我去吩咐厨房去做。你想一想,我走了就去吩咐下人,再给你叫两个丫鬟过来服侍。”因为戚柔早就算好了日子,今天一大早也把这边东厢打扫过,所以不需要等一打开就可以住进里面。
宋明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还不太饿,也不想麻烦干娘照顾我了。劳你过去和干娘说,让她先照顾好自己,自己先用些吃的吧,我现在就是有些累,想睡一会。”她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发上的步摇抽了下来握在手中。货真价实的好东西,虽然值钱,但是另一方面就是太过沉了。珍珠宝石一大摞,放在头上也是负累,“就这样吧,多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就先去休息了。”
“慢着。”
钟离期忽然叫住了要走的她,顿了顿,往宋明月的身边走过去。两人的距离逐渐靠近,最后近的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只听到他说道:“你……你这些天,在那种地方,还好吗?我有曾先过去看看你,只不过,你要本来就是因为和男子走的太近才会被误会。我去了反而对你不好,所以也没有去过。所以……嗯,罢了。也没为什么。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是马后炮,你也不必当真,我只是随便问问。“
“啊?我,我都还好。多谢世子爷关心。”忽然被这种敏感人物关心,宋明月简直连舌头都要打结了。她头也不回,这样敷衍了一下。钟离期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在山中过三个月的时候没有过来闻问的人,在自己安全回来之后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虚情假意,都是马后炮。但是他这么坦诚,到又不太像马后炮了。
罢了,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重要了。宋明月耸了耸肩,还是回头向钟离期挤出了一个略带尴尬的微笑:“我就先进屋了。”
这种冷淡的态度已经是呼之欲出了,钟离期也的确只是随便说两句话。简单的点了个头,也就转身走。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宋明月的气场愈发不合了,不止是渐行渐远,还越来越尴尬。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快就走得远了。
宋明月进到了自己熟悉的东厢房,看到里面的陈设都是一如既然。点着安神香,地龙也烧得火热,四处窗明几净,看着就叫人心神放松。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个螺旋转圈儿,就躺倒了床上。被熏得喷香的床褥和枕头,本来在马车中已经休息过一会儿的宋明月在这样安静祥和的气氛中,不由得又困了。
正当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熟悉的鸽子叫。宋明月猛地一个激灵,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站了起来搜寻了一下鸽子的声音,然后走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窗子,把窗户一打开,立马就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蹿了进来。小黑不断的’咕咕‘叫个不停,在屋子中盘桓了一会,然后停在了宋明月的肩膀上,用它的小脑袋蹭着她的脸颊。
“哇,小黑你连这里都能进来的吗。真聪明,不过我现在没有什么给你吃的,等你回去了叫你爹给你喂吃的。”宋明月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默认地把青玄当成了黑鸽子的爹,所以才会这么顺口的就说了出来。她也伸手摸了摸小鸽子的脑袋,然后从它的爪子中拿出了信筒。
展开了’信筒‘,里面写的是一排青玄的小字:在贤王府中一切可都还好?我已经在万古楼中住下,何日再聚?
宋明月在屋子中转了一圈,找到了纸笔,回到’不出三日,我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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