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慢慢醒过来，可是，她竟然没有丝毫力气说话，只看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呢喃着菲菲的名字。
不得不给蕊姑姑打电话了，可是，我还是不忍心，我很容易想象蕊姑姑听到这个噩耗时的反映，她年纪大了，我不敢冒这个险。
于是我打电话给王辉，让王辉再给亮哥哥打电话。
王辉听到这件事自然也很意外，他对我说：
“姐，我这就给亮哥哥打电话，还有啊，姐，你等着，我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张虎这小子找出来，这么不负责任消失，真他妈的不是男人！”
是啊，王辉说的对，灿灿这么大的事，张虎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呢？况且菲菲已经……
两位交警也和我一起等待亮哥哥，他们告诉我，肇事司机已经逃了，不过，很快就会被抓住。
可是，我非常好奇，菲菲明明是来我家取钱的，干嘛跑到大道上去了呢？
那条路基本上只过大货车，连客车都不算多。
半小时以后，先来到医院的是张虎。
看见张虎的出现并不意外，我也没有想像中那么愤怒，我也没怪他不负责任离家出走，我只是在张虎停在我面前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她死了。”
张虎并不惊讶，他像是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菲菲的死讯一样，他不做声，眼圈是红的，嘴唇是颤抖的。
他忍受着巨大的悲痛，这我能看出来，这时的他，对菲菲的思念没有任何假的成分，毕竟是原配夫妻，整整十八年的夫妻。
还没等交通警察和张虎打招呼，亮哥哥就急匆匆赶来，他看见张虎也在，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一下子揪住张虎的衣领。
张虎没有反抗，亮哥哥两下就把张虎按倒在地。
亮哥哥拳脚相加，把张虎打了一顿，两位交警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可是，亮哥哥就是不停手，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蔓延在楼道里，场面显得非常乱。
我没有任何欲望阻拦亮哥哥，这一幕，是迟早要发生的，电视剧上演的都很真实，这会儿，我也像是在电视剧里。
一个护士走过来，大声呵斥道：“这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要想打架出去打！
其中一个交警说：“你们谁是死者家属？
“我——”张虎和亮哥哥同时喊道。
“我是死者的弟弟，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亮哥哥由于刚才用力过猛，呼吸还很粗重，胸脯一起一伏，他回头瞪了张虎一眼，我这才注意到张虎的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嘴角另一侧也已经青紫，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哦，那……他？”两位交警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转头又看向张虎。
“我是死者的丈夫。”张虎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音量也不大。
一位交警指着张虎说：“这样吧，你跟我到交警大队去。“然后交警又对亮哥哥说：“你处理医院的事吧。”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张虎“呜——“的一声哀鸣，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当场的几个人都被张虎出人意料的表现震住了。
接着，他一边哭，一边说：“是我害了菲菲，是我亲手把她杀死了啊……”
亮哥哥两眼放光，噌的一下走到张虎跟前，再一次揪住了张虎的衣领：“你他娘的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位交警见此状，也不再催促谁，而是和我一样，惊疑地看着张虎和亮哥哥。
亮哥哥的眼睛像是要瞪出来，我想，他此刻，恨不得立刻把张虎用人肉机绞碎。
亮哥哥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张虎的脸，然后又慢慢松开他的衣领，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所有的人都看着张虎，张虎继续哭泣着说：
“也不知道菲菲从哪里得到消息，她突然就出现在我开着的车的面前，他张开双臂，意思是我要是不停下来，他就不动，任凭我碾过去。
因为他和尹泽浩的事，尤其是灿灿变成这个样子，我还不能原谅她，我就加速，猛然拐弯，然后从她身旁把车开了过去。”
“你说什么？你个畜生！”亮哥哥试图再次向前，我上前去，一把拽住亮哥哥。亮哥哥咬了咬牙，说：“好，你继续说！”
“我想得太简单了，我加大油门，一下子开出几十里，可是，等了半天我也没见我的同伴，他的车就应该在我的后边的，又过了一会儿，我同伴给我打电话，他说我刚走，他就撞了一个女的。
我一下子就懵了，赶紧就问他是不是在xx地方撞得，他说是，他还说见我的车顺利过去了，也不知道啥情况，等他看见菲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迎头撞上大卡车的严重后果，那是连全尸都很难保留的啊……是我啊，都是我，我亲手害死了菲菲……”
此刻，张虎已经泣不成声，亮哥哥听完也已经没有了丝毫力气，他也瘫倒在地上。
两个交警听完做惊骇状，其中一个，上前问张虎：“你同伴，人呢？”
“他和我一起回来的，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公安局自首了。”
“哦。”交警说。
“那你先留在这里处理丧事吧，把你电话给我，有事你立刻去就行了。”一个交警掏出了手机，准备记张虎的电话号码。
事情已经基本清楚了，可是，我一直就很纳闷，菲菲为什么去我家拿救灿灿性命的钱，为啥半路去找张虎，是谁告诉她张虎的位置的呢？
“请问我菲菲姐的手机在哪位手里？”我看着两位交警问道。
其中一个很快递给我一个塑料袋，我赶紧接过来，翻开了菲菲的通话记录。
电话显示，菲菲在路上说还有十分钟到我家的时候，后又有一个通话记录，这是个陌生的号码，在她的手机名单上，并没有显示名字。
我看看张虎。又看看亮哥哥，并没有和他们商量，我就自作主张把电话拨了过去。
我把手机按成免提，这时候，两个交警已经都走了，张虎和亮哥哥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
对方是个女人，电话一接通，对方先是笑了，然后还没等我开口，对方又说：
“我说的没错吧，找到你老公了吧？你还是要感谢我的，我可是下了大力气才找到你老公的哦，希望你和你老公能和好啊，最好永远别再纠缠引尹泽浩！”
“你是谁？我告诉你一句，你干得好！效果不错，菲菲被车撞死了，你挺高兴的吧？”
我说完后，就挂掉电话，接着，任凭对方再怎样呼叫，我也不再接起。
“又是那个畜生！”听到尹泽浩的名字，亮哥哥嘴角抽动，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
也难怪，亮哥哥其实和尹泽浩是铁哥们，当年尹泽浩勾引人家姐姐，最后又甩掉，到现在反而撕扯不清。
在亮哥哥看来，菲菲不仅是败坏家风，而且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终究是血浓于水，菲菲遇上事情，最能替她分忧的还是这个弟弟。
“亮哥哥，其实谁也不怪，怪菲菲姐自己啊。”为了平息亮哥哥的怒火，我把这句大实在话说了出来。
“是啊……这就叫报应……”亮哥哥喃喃地说。张虎这个时候早就跑去太平间去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很明了。
给菲菲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尹泽浩的外面的女人，我猜测是那个东北女人，当然只是猜测，尹泽浩和多少女人有瓜葛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总之，打电话的女人，为了从尹泽浩身边把菲菲撵走，想尽一切办法，不过，菲菲难道很想和张虎和好？
她为了此事还和打电话的女人谈了？
以上这些，没有时间弄明白，或许根本就不用弄明白了，人死了，和她有关的一切都应该被迫画上句号吧。
灿灿的案子公开审理，当我和夏沫出现在审判庭的时候，灿灿还没有出现在被告席上，只是我看见蕊姑姑已经哭得不行。
我问亮哥哥干嘛不让蕊姑姑回去，蕊姑姑已经拉着了我的手，她说：“琪琪，你以后是灿灿的娘，好不？”
我的眼泪成双成对的落下来，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我只是拼命地点头。
蕊姑姑松开我的手，又拉住了夏沫的手，然后又说：“你呢，夏沫，你愿意做灿灿的娘吗？”
夏沫也是泣不成声，点头，不住的点头。
当审判长出现在审判席，他宣告被告出席的时候，灿灿所有的亲人一下子都激动地站起来了，包括我和夏沫。
“灿灿——灿灿——”一阵叫喊声很快就骚动了四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几个身上。
“灿灿，你好狠的心啊，你妈最后一眼你都不肯去看……”这话是张虎说的。
灿灿拒绝参加菲菲的葬礼，他听到菲菲的死讯后，咬牙且切齿的说了一句“咎由自取！”
然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今天的灿灿，瘦的已经脱了人形，他的眼神黯淡无光，但是他眼里的淡定和这个年龄明显不符，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人。
他徐徐抬起自己的脸，慢慢扭头看了看下面，蕊姑姑的目光和灿灿相遇了，终于，灿灿不再伪装自己，他大声喊了一句：“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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