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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江山何辜 > 第五章 隐卫
 
  “夫人说笑了,”华乐抬起头让长信侯夫人为她画眉,“不过信手而为的事情却能换得长信侯府的人情,说到底,这是夫人给本宫送福气来了。夫人放心,也不过是捎带两个人的事。漠北路途遥远,待本宫过去,和郡主也算是个故乡人,自当多加照拂。”

  长信侯夫人手上动作稍顿,含笑道:“殿下果然通透。”

  和长信侯夫人松了口气似的相反,华乐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本宫这里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殿下请说。”

  “夫人和定远侯关系如何?”

  “定远侯夫人叶蓁是臣妇闺中好友,关系极好,因此在定远候面前倒是能说上几句话,殿下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定远侯帮忙?若非什么重要事,长信侯府……”

  “夫人想左了,本宫是想让夫人为定远侯捎一句话——这本来就应是本宫管教不严还有定远侯府的家务事,让夫人做这个中间人,倒还怕夫人在定远侯那里拉了面子下来,”华乐叹了口气,“寿王毕竟年岁还小,不愿我这个当阿姊的出嫁,竟是伙同谦王及其伴读定远侯世子,动了定远侯府禁卫营的符牌……”

  “这可如何使得!”长信侯夫人也是被唬地一跳,“无陛下旨意,无三位阁老印信,无军令虎符,轻调禁军可是要砍头的——他们怎么就……连五皇子都牵扯进来了。”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也有刑不上大夫之说,”华乐苦笑着揉了揉额角,“谦王与寿王固然胡闹,但无论如何,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可定远侯府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任其神童之名遍传天下,至今却仍不过是舞勺之年,如若有个万一,便是本宫的罪过了。”

  “臣妇晓得其中利害,这件事——拦得住要拦,拦不住也要拦。”长信侯夫人一颗心也缓缓沉了下去,“臣妇这就为殿下梳发,随后便亲自去寻定远侯。”

  华乐闻言也是舒出一口长气,不着痕迹的将手藏进袖子里:“如此,一切便全仰仗夫人了——素语,进来为本宫添妆。”

  殿外的大侍女应了一声,带着人再次进来。

  脸已经开过,妆也已经上好,于是剩下的便只剩下梳发、盘发、加冠。

  于是长信侯夫人便拿过托盘里刻着连理枝缠并蒂花图案的梳子为华乐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结连理;

  五梳和顺翁娌,六梳福临家地;

  七梳吉逢祸避,八梳一本万利;

  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福已借完,福气一道,还望殿下多思多想,唯有持惠守中,方得长久。”长信侯夫人梳完便双膝跪地,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缓缓叩首到地,此时的她与方才判若两人。

  而华乐也依礼起身,对着长信侯夫人行天揖之礼:“夫人所教,华乐谨记。”

  至此,五福夫人的事便算是结束。

  长信侯夫人对着华乐再次叩首,起身趋步退下。

  华乐闭上眼睛,任由素语将她的头发盘起,又用一根根发钗固定。她的心和头上逐渐增加的重量一样,渐渐地沉了下去。她不知道,不知道长信侯夫人到底能不能在她出宫之前把消息传出去,又或者是消息传出去之后,定远侯能不能及时把云慕白拦下,哪怕拦不下云慕白,拦住云慕白手中那块来自帝王密令的、能直接调动禁卫军西三营的那块令符也好——若非那块令符来自泰元帝,云慕白根本无法调动皇帝禁卫,皇帝禁卫的规矩向来是认符不认人,每一块令符都有每一块令符的作用。

  这些都还是慕白告诉她的,只是今日,她不得不用这些来自于慕白的、零散的信息去拦住他。就如同她告诉修瑾一般: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顺其者昌,逆其者亡——这样的代价,她华乐负担不起,修瑾负担不起,云慕白也负担不起,就连方才被华乐用言语生拉硬拽拖下水的谦王也未必负担得起——虽然根本没有谦王什么事。

  诚然虎毒不食子,但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了。华乐不敢赌,不敢赌帝王的态度,不敢赌帝王对修瑾、对慕白的处置。只要她成功嫁到漠北,修瑾则必然纳入容贵嫔的保护之下。那慕白呢,是,定远侯府的确功高,为国为民牺牲甚大,但那已经是过去,现在定远侯府从太夫人时,便不让子孙从戎。时至今日,掌握大宁兵权的定远侯竟是一个文弱书生,虽文采飞扬,却也惹得世人叹息。当初慕白拜师,老夫人怕太夫人生气,硬是让慕白在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放进门里——如今的定远侯府,在和帝王博弈上,势必要吃亏。如今这事,华乐已经不敢去想定远侯府之过后对她、对修瑾是个什么态度。

  但她更不敢赌慕白若如当真用三千人把她从送嫁的路上劫出来又是个什么后果。两国邦交,大宁国威势必将有折损。按宁贵嫔所说,便是她出嫁当晚陛下便会下旨——黄昏出嫁,行至十里坡之时,陛下的圣旨下没下来还是两说。更何况慕白,堂堂一等候世子能舍弃身份、舍弃一切,面对满天下的通缉,带着她夜奔于野?

  向来钟鸣鼎食,不问市价几何的世子又能吃得多少苦头,到那时他可还会像如今这般?

  华乐闭了闭眼,将这一些死死压在心底,再不允许它们逸出分毫——她走了,修瑾如何、定远侯府如何、大宁与漠北又将如何?

  这是一个死局,一个上天为她设的死局。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生到底会是苍天以局压人,压得她再无翻身之地,亦或是她能做到破而后立,最后胜天半子?

  “呀……殿下!”

  华乐睁开眼去,看跪坐在她面前的侍女拿着一罐手脂,神情惶恐地盯着她的掌心,只见她白皙的手心里密密麻麻都是红红紫紫月牙形的淤痕。

  素语跪下身来,执起华乐的手细细查看,对那侍女斥道:“大惊小怪什么?去拿化瘀的药膏来。”

  那侍女惊恐的瞄了华乐一眼,跌跌撞撞爬起来就朝库房方向跑去。

  素语眼角略过桌子上燃着计算时辰的香,又道:“吉时将到,殿下的手怕是用化瘀膏也来不及了。奴婢先用水粉替殿下把这些痕迹遮去,待到了路上再养伤可好?”

  华乐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凤冠,那沉重的分量扯得她头皮发疼,而眼前也有凤冠上垂下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侍女出了殿门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素语快将华乐的手遮盖完也没见着人影,正待华乐开口想说什么时,殿外传来司礼宫人高亢却又略带尖细的声音:“吉时已到,请殿下——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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