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风没料到廉兮会这么说,她握紧拳头,真的很想要揍她一顿出个气,可是此刻,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廉兮很虚弱,无需多说,单看她此刻惨白的脸色和无力的声音就能知道,廉兮一向要强,倘若是皮肉之伤,就算鲜血淋漓,她也能咬着牙挺过去,绝不会做出如此柔弱姿态,她如今这般模样,只能说明,她是真的……真的已经……
明月风知道,说再多的话也已经是无济于事,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她就不能让廉兮受苦,就算自己再不舍,也不能让一个命不久矣之人再苦苦煎熬饱受折磨……如果就这么离开能够让她稍微轻松一些,那么明月风就算是再不舍,也能够放手――她低着头,狠狠咬牙,半晌才开口道:“你有什么……什么未完成的愿望……”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说这样的话,这话既矫情又无力,听起来像极了托孤一般的话,让此刻本就凄凉的气氛更灰暗了几分,明月风抬起头来,艰难无比地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
如此,算是接受了眼下的事实了吧,廉兮愣了一瞬,抿唇苦笑,见明月风死死地盯着自己,她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语气坚定地抬起头来,颇费力气地从床上爬起来,撑着床榻走下来,径直对着明月风低头叩拜,她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开口说道:“多谢小主子垂爱,廉兮厚颜无耻,确实……有一事相求!”
如此重礼叩拜,想必此事,真是非比寻常。
门外的易风等的焦急,眼见明月风走出来,见她面上那般灰寂神色,却也不敢开口问什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什么。明月风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两下,终于是狠了狠心,冷下面色来开口说道:“易风,我身边的云水,你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易风心中没由来的咯噔一下,他隐隐约约能猜到明月风说什么,明月风看了他一眼,却又像是怕他一口否决的样子,直接一槌定音道:“云水这丫头很好,她喜欢你,我知道。你准备准备,十日之内,娶她过门。”
这话此刻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打在易风身上,将他劈得外焦里嫩,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少夫人……你怎么能……你明知我与廉兮两情相悦,如今她这般情状,您怎能让我娶了云水!她二人情同姐妹,您又不是不知道……”易风义愤填膺,明月风却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面容,她沉吟半晌,才开口说了一句:“我知道啊,可是你也知道嘛,廉兮她已经……她已经快要死了。”
不可置信,不敢相信!易风不敢相信明月风说的这话,不敢相信这个翻脸如翻书的人竟然真的能说出凉薄至此的话,她们一向主仆情深,廉兮遭遇了这样的事,明月风心中定然难过,可是却又怎么会……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易风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月风继续开口说道:“你啊你啊,也是傻的透顶,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功夫,着实可惜了不是?虽说云水这丫头唠叨了些,可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嫁给了你,也算是便宜了你了,怎么,还不知足不成?”
易风咬紧牙关,心头一阵一阵地发颤。他能察觉到似乎有些状态不对劲,似乎……有些事情正在悄然改变。可是,廉兮此刻就躺在床榻之上,他气的发疯,焦急不已,这些细微的不对劲,便也就被他忽略过去了。
此时,寒竹院的寝房之中,一株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正悄然开放。一个打扮的普普通通的丫鬟捧着托盘,将房中的冷茶撤下,换上新烧好的热茶,香炉之内的香薰已然用尽,连香味都已经散尽,一丝不剩,这丫鬟便将香薰也重新燃了新的放进香炉之中。一桩桩一件件的确是微不起眼的小事,可是诸多繁杂在一起之后,便不得而知了。
易水寒心中憋闷,他自问这么多年来遇到过这么多的人,形形色色,从没有人像此刻一般让他心中憋闷至此――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连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可是为了她们,就要离开自己?易水寒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只能将一切说不出道不明的憋在心里,将一壶又一壶的烈酒灌下。辛辣的感觉顺着喉间涌进心头,算是轻微而暂时地缓解了他心中的诸多烦闷。他将一袋碎银扔在这酒馆的小木桌上,拎起酒坛便起身离开了。
他今日乃是纵马而来,酒家自然是与他熟识的,生怕他酒后纵马出了什么意外,便通知了易府中人将他送回印寒堂中去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像今日一般颓靡狼狈,还需靠着人搀扶才能走的稳当。这一遭,喝的定是闷酒无疑了。
再回到寒竹院中,已然是戌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心中烦躁不已,只觉得房中的香味有些腻人,脑中一阵阵地生出一阵无名之火来――休书?她竟然向自己索要休书?自己待她那样好,如今变故突生,她混乱,她无措,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因此就决定离开自己,这又是为何?她之前分明已经答应自己,所有的事情,二人一同分担,却又为何……骗子,裴夕,我的夫人,可真是个骗子……他苦笑两声,颤着手蒙上自己的双眼。
夫人,你想来是舒服日子过惯了,忘记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不是你姜邑皇城里那些翩翩佳公子,我这人,实在不是个君子。我是你的男人,你的夫君,你的天你的地,你要忠于我,依靠我,既然已经行过拜堂礼,那就是天地为证,无论此刻你心中有多少苦衷多少不甘,只要我不放手,你就必须留在我身边――锁着也好,绑着也罢,总之,休想离开!
他缓缓将手放下,方才还混浊一片的目光顿时变得清明无比,门外响起脚步声,推门而入,易水寒甚至不用抬头就知道,来者正是自己千思万想的夫人――明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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