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范家久违的家庭大聚会。
每周一次的聚餐已经暂停好长一段时间。
大家没心思,也不愿看着两位老人强装笑颜。
今天这顿饭,是吕奶奶亲自操刀,范云晨帮着忙前忙后弄出来的。
中午开始,帮着买菜择菜洗菜的间隙,范云晨抽空挨个儿给家人打电话,要他们晚上回家吃饭。
这种临时约饭局照理说非常惹人嫌,但众人一听是吕奶奶安排的,都立马答应。
不管是要加班的,还是要出去玩儿的,纷纷推掉,一下班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结果等大家满怀期待地回到家,发现范爷爷不在。
“晨晨,你过来。”范云晨爸爸把他叫到一旁,问,“你忘了叫你爷爷?”
事情闹开后,范爷爷就被“赶”到大儿子家住。
“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爷爷的。”
“他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
“就这个?”
“就这个。”
“他没说回不回来?”
“没说。”
范云晨大姑姑挤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也不多问两句。问问爷爷在哪儿,需不需要去接他?”
“得啦,别怪晨晨。爸不会说的。”范家老大,范云晨大伯一边帮着摆放碗筷,一边说,“他每天早出晚归,从不说自己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去见那个狐狸精。这女儿要不要脸,都这把岁数了,还出来勾搭男人。有那么寂寞?”
吕奶奶突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范云晨爸爸立马拉住自己大姐。
大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聊天、喝茶、吃水果。
直到一家人满满当当挤满两张大圆桌,范爷爷还是没回家。
大家都默契地没动筷子。
吕奶奶放好最后一盘菜,也坐下,一边歇气,一边说:“今天谢谢你们了。我知道你们都忙,这么突然把你们叫回来,耽误不少事儿吧?”
“我们是回家来蹭好吃的,求之不得,不耽误。”
最小的外孙女姝姝挨着奶奶坐,挽着奶奶的胳膊撒娇。
恋爱地摸了摸外孙女的头发,吕奶奶看看另外那张桌子特意留出来的空位,笑着说:“我知道我不说点什么,这顿饭,你们估计也吃不安生。本来把你们叫回来,也就是为了把事情说清楚。”
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又紧张又忐忑。
姝姝赶忙给外婆倒了一杯水。
“谢谢。”吕奶奶喝了一口,对范云晨说,“晨晨,我歇会儿,你来说。”
“我?”
满屋子的目光集中在范云晨身上。
范妈妈拉着他急切地问:“你又知道什么?怎么也不提前跟我们说。”
“晨晨妈,你别急。”吕奶奶冲她摆摆手,又对范云晨说,“就说那天我们去见小戴的事儿。”
家里人都知道这个“小戴”是谁,也知道他最近升官,成了常务副市长。
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等范云晨说出莫家、TP以及东林、德顺的批文之争,以及城中村项目中的工厂搬迁,土地使用……
众人哗然,从未想过安安分分过日子的范家,竟然有天也会搅和到这种权力和金钱的争斗中。
尤其是吕奶奶的几个儿子,范家现在的顶梁柱,都是自己所在行业的精英,更是清楚这背后的险恶。
“我就知道。人家怎么可能看上我爸,原来是冲着戴副市长来的。”范云晨大姑气得拿着杯子猛敲桌子,“这事儿我爸知道吗?告诉他了吗?”
范云晨摇摇头。
又惹得他妈妈一顿拳头砸在他背上:“你怎么不早点跟爷爷说,免得他被骗啊。”
范云晨爸爸连忙拉住妻子:“除非那个女人自己开口,不然爸是不会相信的。”
“嗯,还是你们男人了解男人。”吕奶奶揶揄地对二儿子说。
还能开玩笑,那是因为吕奶奶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我今天其实很高兴。我这人吧,最不喜欢拖拉,讨厌优柔寡断,这点你们都知道。有几个,小时候没少因为做事犹豫不决被我打骂。”
吕奶奶扫了一圈桌上的儿女,一个个都这么大了,大儿子头发都已灰白。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这辈子又要强,不管是你们,还是你们爸爸都忍了我几十年。可我自认,对这个家,也不是毫无付出的吧。”
大儿子安慰道:“妈,您说什么呢?没有你,就我爸那性子,当年单位的房子都分不到,我们一家人还不知道要在小平房挤多少年。”
大女儿也接着说:“就是。我爸外派那几年,全靠您一个人操持家里,想尽办法省钱,还要给我爸寄钱去,怕他在外面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那时候他工资都是我在家领,我不给他寄过去,他喝西北风啊?”吕奶奶摆摆手,“我不是为了跟你们唠叨自己有多劳苦功高,我就是想说,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我只是,做了自己必须要做的,应该做的事。如果做得不好,就请你们多包涵。就像这顿饭,我不擅长下厨,如果不好吃,你们也给个面子吃两口。”
在场的儿媳、女儿都开始偷偷流眼泪,她们是最理解吕奶奶这话的意思。
一个女人,一旦步入婚姻,就天然地被放在较弱的位置上,无需谁欺负你,光是自己的责任感,就让你摆脱不了牺牲自我成全家人的命运。
“我打算搬出去住。所以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我想自己买套小房子,一室一厅或者单间配套都行。钱,我自己有,不过要麻烦你们帮我找房子,我确实不懂现在的行情。”
大儿子紧张急了,吞吞吐吐地问:“妈,您这是要跟爸……”
“离婚?我是真的想。”吕奶奶替他说了出来,摇摇头,“不过我又没打算再婚,离不离无所谓。我就是想一个人住几年,简简单单的,每天随性而为。”
“爸已经搬到我那儿,您住家里不挺好的吗?”
“你不懂。我想去一个新的地方,一个只属于我的地方。在那里,我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不是谁的奶奶或者外婆,我只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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