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舒穿着低调又随意靠在车门上,他拿着一杯冰咖啡,正打量身旁西装革履的程响。他们面前是两座深褐色的古典式砖楼,像复古建筑改造一样,两座楼之间用白色钢化玻璃连接,在玻璃笼罩下的空间就像从块精美的顽石中开辟出的一样,敞亮,简洁。打眼看去,古典和现代科技感的结合竟也丝毫不违和。
他们俩都不是第一次来上帝之眼,但每次也觉得这建筑赏心悦目,倒真能领会到一些开辟束缚的意味。
“你上级同意你来吗?”罗望舒问。
“他默认了。”程响一摆手,“我自己进去不行吗?咱们等多久?”
罗望舒闲散地做了个手势:“请。”
程响把墨镜带上,继续靠在车门上等。因为上帝之眼的关系,雷肃在联合政府那边的状态相当于半停职,什么任务和工作都落不到他身上,因此很多时间他反倒在上帝之眼。程响今天约他,就是借口想了解他这个状态,而雷肃本想订餐厅,程响拒绝了。一来他的确想亲自来这里看看情况,二来观察雷肃子啊上帝之眼的状态又是什么。罗望舒虽不出面,但也在门外等他,因此程响到时没联系雷肃。罗望舒只说要他不管,自然会有人来接他。
十分钟后,冰糖很是青春地出现在门口,有点迷茫不确定地向他们看了一眼,首先认出罗望舒,这才笑着迎过来。
程响大惊,问罗望舒:“这不是受采访的那孩子吗?”
“是那孩子,我就不进去了,他带你进去。”
程响还想说什么,转瞬间冰糖已经走到面前,先跟罗望舒打过招呼,有些好奇地看着程响。他穿得随意,身上完全是孩子气,反倒衬得西装革履的程响有些刻板的仕气。
罗望舒相互介绍二人,对冰糖言明来意。冰糖立马大方地说,没问题,他直接带程响去雷肃的工作区就是。
结果罗望舒一转头,就看程响盯着冰糖腺体上的伤口看。
罗望舒顿时不悦:“程响?”
冰糖显然也察觉到程响的目光,顿时低下头垂下眼,用手盖住脖子上的伤口。那伤口已经痊愈,留下狰狞的疤,近距离看比当时的视频更震撼。平日冰糖都会稍遮一下,在上帝之眼反倒丝毫没遮掩,大大方方。
程响立马发觉自己的无礼,收回目光,有点局促地对冰糖说:“不好意思,失礼了!我不是……不是看不起你或者觉得什么样,我刚才是……”
冰糖见程响这副模样,反倒笑着放下了手:“嗯,没关系,我理解。”
“我看过你的采访,你很坚强,我很……敬佩。”
“谢谢。”冰糖私下不是采访视频里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怎么接话,就转头对罗望舒说,“罗哥,那我先带程先生进去了?”
“有事打电话。”罗望舒靠在车上摆手,又比了个电话手势贴在耳朵上。
目送二人走进建筑大门,罗望舒喝光最后一口冰咖啡,将车停到附近的树荫下,沿着草坪与喷泉转悠,慢慢转悠到了建筑后方。
上帝之眼建筑群后方是片很大的青草地,中心也有喷泉,小水池,周遭的树也要大许多。风吹过,飒飒地留下绿色的影。清新的颜色和清新的风,怡人的阳光和大片透明的水,他感觉舒适极了,索性躺在树影下面,看云。
看了有那么小片刻,就掏出终端拍了张照片发给周焰。
周焰很快回复:“西区?”
罗望舒:“嗯,这里很舒服。”
周焰:“跑那么远。在忙公事?”
罗望舒没回答,又拍了张身后的褐色砖楼,阳光穿透砖楼之间透明的玻璃格挡,乳白色的磨砂玻璃后,里面人影绰绰。
周焰:“上帝之眼?”
罗望舒:“陪程响来办事。”
这回对面有一会儿没消息。罗望舒起身拍了拍草屑,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起泡酒。重新回来躺下时,周焰的视频就过来了。
罗望舒趴在草地上,点了外放的全息,周焰的等身全息立刻出现在草坪上。
罗望舒抿一口酒,握着易拉罐指了下周围:“嗳,你这样,好像我们两个在约会一样。”
周焰扬起眉毛,问罗望舒怎么也没见到程响。
“他在里面办事呢,我就不进去了,麻烦。”罗望舒于是又仰头示意他看后面的建筑,又凑近周焰的投影,“你查岗呢?”
话没说三两句,又调起情来。云朵在二人上方流动,映照在喷泉的水池里,青草散发着无限气息,罗望舒眯起眼,忽然很想周焰真的在这里,那么他就能在他肩膀上靠一靠。
罗望舒眯起眼时,目光穿过周焰的投影,看到横跨正片草坪的一只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古怪极了,穿着白衣长褂,顶着一头爆炸都,还带着硕大的蛤蟆镜,把脸挡去了大半。她似乎在喂鸽子,许多鸟停在她肩膀,腿上,围绕在她身边。
明明距离遥远,也看不清面目,更无法确认墨镜下的视线,但罗望舒不知怎么,就感觉她刚才在看自己。
“怎么了?”周焰在那头问。
“没什么,看到一个古怪的女人。”罗望舒收回目光。
两人又说话片刻,周焰表示要去忙了,二人便结束了通话。这时远处那个女人也站起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罗望舒目光不自觉被她吸引。她走动起来,向着与他完全不同的方向,脚步有些急切,白色长褂下的小腿若隐若现,右边脚踝露出金属光泽——她的右腿是义肢。
罗望舒躺在草坪上睡着了,还是被程响叫醒的。再看日头,已经到了中午,肚子有点饿了。
程响抄着口袋,与他并肩:“也好,边吃边说吧。”
两人就近找了家餐厅。程响指了个比较偏远的座位,刚落座就跟罗望舒讲起来情况。
雷肃并不算接近上帝之眼的核心,但也比许多人更说得上话。有才有能的人各司其职,雷肃为联合政府工作,这点虽被上帝之眼顾忌,但也是他最强的优势,因为保证了信息的流通。
这不是间谍吗?罗望舒心想。
他目光复杂地看一眼程响,程响就打了个响指:“你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现在两边敌对的情况下,雷肃的确不过好,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名义上还在联合政府挂名。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雷肃冒这个险,我也觉得很不解,他这样立场摇摆不定,两头都讨不到好。除非——”
“除非他只为一方做事,为另一方打探消息。”罗望舒目光流转。
程响往后靠坐,歪着头轻轻拍了拍手。
罗望舒在桌下踹他,嫌他戏太多。
程响被虐惯了,脚都懒得收。继续说道:“我刚才见他,跟他聊了几句上帝之眼,他神色谨慎,又跟他聊几句国会厅近期的事,他倒显得更平静。想想看,他在母星政府半停职,应该颓丧焦急,但是他没有,说明什么?”
“说明他可能知道现在只是暂时的。”罗望舒轻轻敲着桌面,思考,“上帝之眼的人不傻,明知道雷肃在联合政府工作,雷家不是在朝就是在野……如果雷肃为上帝之眼提供政府的消息,同样也能为政府……”
他停下手,轻轻抬眼与程响对视。
“双向间谍。”程响摊了摊手笑。
周末,周焰再次登门罗家,但这次气氛就不那么紧张了,罗奠山甚至忙里偷闲跟他下了盘棋。只是下了没多久,罗望舒就过来把人领走了。
从回来起就没见罗靳星人。罗望舒往罗老爷的房间中探头看了两眼:“我大哥人呢?”
“江家去了。”罗奠山收棋子,周焰捧着棋壶。
罗望舒跑过去,跟罗老爷一起捡棋子。
见棋盘都快摆满了,问道:“怎么下了这么多?”
“这小子下得不错。”罗老爷笑说,“棋风如人品。他走棋韬光养晦,必要时才锋芒毕露,是个难缠的角色——看面相倒是看不出来。”
罗望舒大为惊奇,忍不住多看去两眼。周焰本来低眉敛目地捧着棋壶,见罗望舒总看他,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又在唇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他腰下。
罗望舒汗毛都立起来了。这段时间跟周焰相处下来,越来越能读懂他目光和动作里的一些含义。周焰太过大胆,竟然当着罗老爷的面撩拨他。偏偏他还被周焰这个举动激到不行,只能目光没什么力气地杀他一眼。
罗奠山捡起最后一枚棋子投入周焰手中的壶中,看罗望舒红着脸坐在旁边,再看周焰依旧低眉顺目地在一旁,没说话。
“你大哥最近和江万翎关系怎么样?”罗奠山问道。
罗望舒自然表示不知道,又奇怪罗奠山为什么忽然关心这个。
“你大哥现在是往江家跑得勤……看上去两人关系好起来了,但以前隔三差五把小江往家里带,现在倒不带了。”
“我这两天问问我大哥。”罗望舒若有所思。
“不着急,我就是顺口一问。最近跟江家结婚的事也该定下来了,他和小江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是我关心的少了。”罗奠山又说,“别去烦你大哥,有事告诉就行。”
罗望舒说了声知道了,便拉着周焰出来,一路带上了天台的花园。这是个从卧室楼梯通上去的花园平地,隐藏在屋子背面,平时看不到,站在上面能看到后花园,罗望舒小时候经常喜欢待在这里。久而久之,罗靳星和罗奠山都宠让他,这地方就彻底变成他的天地,让佣人按照他的喜好来装扮。
刚一上天台花园,罗望舒就转身把周焰推到墙边:“刚才那么看我,差点就露馅了。”
周焰笑说:“在伯父面前又不是地下恋,怕什么?”
“那你也不能……”罗望舒说不出来。
周焰轻轻笑起来,展臂把他抱在怀里,罗望舒顿时攀上他,每个正形,胳膊腿都往上攀。周焰弯腰,拖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起来。
罗望舒真的如愿以偿了,像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又觉得不好意思:“我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子。”
“你就是小朋友。”周焰低头蹭他的鼻子。
罗望舒顿时甜得不得了,身上散发出淡淡地香气,潮湿的,芬芳的。周焰埋首在他颈边,嗅着他信息素的气味,明明没什么共鸣,却因此动情地高兴着。
“那天看到你在办公室跟人说话,模样凶得很。对方还不服气,你倨傲地扬起下巴看他,像只不愿开屏的白孔雀。”周焰蹭着他的鼻尖,两人的唇贴到一起,柔软碰触着,就这样黏黏糊糊说话,“你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和现在完全不同。”
罗望舒两条腿垂在周焰身侧,高兴地晃了晃。还贴着他的嘴唇说话:“那你喜欢吗?”
“心跳都快停了。”周焰低笑,彻底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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