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院长举办这次峰会的意义,目的不止于了解国际前沿医学技术的理论和发展方向,更多也是为了促成业内的交流合作。
现在中成药的市场很大,不少药企都给房青卫递去了名片,堆满笑容说希望能得到合作的机会,共同开发药剂,造福四方。
连言晚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这些话只是说得好听。
实际上,房氏是块金字招牌。现在有很多卖药的,随便找演员穿上唐装,打着一个xx传人的名号就敢出来圈钱,而且血赚不亏。如果能拿到房氏的许可,对他们来说,就是直接滚进了财富之门。
言晚能看穿他们的意图,难道房青卫看不出来?但她没想到房青卫今天会如此不买账。
他拿着那几张名片,看了片刻,其中不乏中外合资企业。
他轻轻笑了一下,对一个日本人说:“我们房家的方子,自古是不外传的,即便在战乱时期,祖宗饿到呕血,也不肯把方子拿出来交易,换一口米吃。现下太平盛世,你们要让我拿出方子,来赚这些个抽成么?”
他的语气平淡而严厉,这番话,已经算是说得严重了。
对方顿时脸色一变,唯恐得罪他,忙解释道:“对不起,房先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只需挂一个指导的名……”
他不解释还好,越解释,房青卫的态度越是反感。
他说:“我们房氏百年传下来的名声,不是用来估价卖钱的。”
他看到日本人脖子上挂的名牌,说:“藤原先生,请不必再说了,我是一介普通人,虽然没什么志向,但也要对得起祖宗。”
说完这番话之后,房青卫就转身去了别的房间,那一堆名片被他留在了桌子上。
他们的对话声多少已经被其他人注意到了,四周一片寂静,等房青卫走了之后,才重新恢复谈话声,各自神色有异。
那个日本人还不死心,想再追上去争取一下,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言晚看到孙院长出现,便松了一口气,没有再上前。
孙院长作为主办方,大家都是要给他些面子的,他把那个日本人劝住了,让对方尊重房青卫的想法。
说真的,如果不是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有像房青卫这样的风骨,房家恐怕也早就泯灭在岁月的尘埃里了。
言晚刚才听到他的那番话,心里有一些感动。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在其他人的耳朵里,房青卫的话就变了味道。
她听到人群里传出窸窣的议论声。
“假清高。”
“都是为了要高价……”
“看起来没什么厉害的。”
“只会耍嘴皮子……”
言晚看过去,发现皆是些上了年纪的迂腐家伙,张口闭口都是生意经,市侩得让人厌恶。
她连理都懒得理,直接去外面找房青卫的下落。
楼上楼下走了两遍,她才发现房青卫一个人坐在露台的椅子上。
相比于她的焦急,他显得淡定多了,……依旧在吃水果。
言晚走过去,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种情况。”
房青卫安静地摇了摇头,说:“这个不能怪你。”
他自小在家里长大,有无数人找过他爷爷、父亲、学徒,提出天价要来交换药方。
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也是看着他们这样拒绝别人的。
有奇珍异宝在手,自然也要让自己的态度冷厉起来,不然是护不住手里这点东西的。
言晚好像在突然之间明白了,他今天来的时候,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不近人情。
因为一旦松了口,露出笑容来,就会有人得寸进尺,以此来提出更无理的要求。
那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坏名声坐实了,也免得别有用心的人总来打听。
言晚叹了一声气,说:“你这样平常该有多累。”
早在之前她也发现了,房青卫一直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不愿意深交,或许也有这层原因。
“习惯就好。”房青卫保持平常心,放下手里那盘水果,和言晚闲聊,“听说许先生前些天做完手术了,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我们现在被禁止探视了。”言晚笑说,“他在理疗中心做复健,前两天听传来的消息,说是现在简单的抓握没问题了,正准备要开始下一个阶段的训练。”
一切从零开始,仿佛婴幼儿,复习自己的本能反应。
房青卫似乎对机械手臂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和言晚问了很多细节,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言晚忽然想到小鱼曾经说的,房青卫为了了解其他地区的资讯和偏方,自学了好多门语言,也能算作半个语言天才。
为了满足求知欲,人的潜力可以是无穷的。
她想,房青卫今天过来,想来也一定是抱着交流的心态,没想到在场的人都这么无聊。
那些诺奖提名者又如何,还不是对中医充满偏见,听到这个词就摇着头笑笑。
房青卫听到她这番话,微笑着说:“也无怪人家会有这种误解,中医医学源远流长,学徒者更是鱼龙混杂,对他们来说并不好分辨,可能在他们眼里,我们和江湖骗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非要说振兴中医的话,那就太假大空了,这些不是依靠一两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事。
房青卫对言晚说:“我记得小时候背书困难,总是被外面眼花缭乱的事物迷了眼,懊恼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玩闹,不能自由地选择自己未来想做的事。那时候爷爷就会拉着我去院子里看雪,看松,说中医文化就像他们一样,是沉默而长久的。”
或许没有那么招摇,但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这些东西是需要有人去守护的,承载着前人的智慧和勇气,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爷爷的话让当年年幼的房青卫很受触动。
在漫天的风雪中,信念正在悄悄萌芽。
“说得远了点。”房青卫笑笑,说,“我准备先走了,言小姐,我们改天再见吧,代我跟孙院长问好。”
孙院长这三个字,他似乎点了重音。
从他露面到离开,总共也只有一个小时不到,言晚不愿意勉强他,站起来,笑着说:“好,我们改天见。”
看到房青卫离开时的背影,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没有多想,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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