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骄傲且聪慧至极的公主毓而言,时非谢只是个从未听闻的名字。
彼时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弟弟昭儿,在得知必须要嫁人后发现那是个没有其他身份的男子,于是顺势买通监天司说昭儿与自己命脉相连。
这才能够带着一国皇子住在外头,避开王宫之中肮脏事,而后计较谋算。
因此这个夫君只是个有些用处的工具罢了,除却偶尔行事避着这位之外,储毓对他没有太多挂念。
谁能够想到,那个温吞爱笑的男子就是能够以幻术困住被称为天下第一剑仙破微君的那人。
人人都道青阙君爱独处,衣必整而洁,善解卦而寡言。
储毓只是看他家世清白,容貌不俗,无不良嗜好就嫁了。
而时非谢彼时化名为晏兰生,只是随意在那时还孱弱的旸国以游方学子现身,随意结交了些人。
他不是没有看见其中一人有着微弱王族之气,可只是随意指点一二而已——哪里想到会有一日碰见他的女儿。
深宫之中瘦瘦小小的一个,却敢不动声色对最为得宠的中宫太子下黑手。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青阙君少年成名,爱慕他却无处可寻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
时非谢又岂是贪慕美色之人?
只是那个公主不公主的小姑娘,身上却有着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极其凶恶的煞气与辉煌朱明的帝王像。
奇也怪哉。
匆匆一瞥之后时非谢便无心在和小姑娘的父王多加谈笑了,回去御赐的居所他便开始演算命数。
时非谢演算之时怎有耐心同俗人交谈?
被拨来侍奉晏客卿的门童每一日都被上门求见的人烦的不堪其扰,干脆将闭门谢客的牌子挂在府外。
而时非谢越演越乱,千卦万象,不可捉摸,他自负仙才怎么甘愿被一个卦象击败?
一直到啼笑皆非得发现那小姑娘的卦象竟然隐隐约约与自己有交缠的可能。
随心而动。
时非谢索性将卦象全推,卜子各归卦匣中,出门去瞧瞧那个小姑娘。
至于那个偷懒的门童,因为时非谢出门是袖口沾上了闭门谢客牌上的灰尘,后被送回了旸国皇室之中。
他没有用晏兰生这个身份,干脆隐匿了身形在矮矮宫墙上瞧她。
连续瞧了好几日,发觉这小姑娘倒是对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很是在意,处处维护。
旸国经年乱政,国弱民疲,年年有战有战心而无战力。
列朝君上皆呕心沥胆,奈何内无法度,外无友盟,厚情而寡制,风雨如晦。
因为其余诸国皆鄙夷而不盟,旸国性悍有战便战,将国力消耗得元气大伤,有没有完整法度,内外疲乏。
于是得知君上有意用自己这个宗室公主来笼络外来贤达,给那个贤达更好的施展抱负机会后储毓迅速下手买通了监天司。
“晏兰生。”
储毓一日路上咀嚼着这三个字,他至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措,储毓自然没有半分映象。
但这个人选很是干净,有利于她的谋划。
“嘶——”
低头赶路加以思索的储毓不小心撞上了“恰巧迷路”的晏兰生晏客卿,她没有认出来这是谁,只是推后一步看着面前男子。
玉济奚临仙,玉几小欸乃。
而时非谢也在看她。
玉座金台焚身星,将杀徴引沛然煌。
“客卿晏兰生,见过公主。”
储毓今日收命拜见君上,故而特地换了最好的一件衣裙,但比起整洁大方的晏兰生还是显得些许朴素。
她看着时非谢,微微颔首:“晏客卿不必多礼,本公主尚还有事,便不多陪了。只是宫中多为女眷,晏客卿还是少莽撞些为好。”
时非谢笑笑:“下官一时迷了路,冲撞了公主。”
储毓心知他今日进宫约莫就是来与君上谈这嫁娶之事,如此偶遇说不定是君上有心安排,因此只淡淡道:“晏客卿预往何处去?”
她若是张扬着公主的态度,虽然能叫人觉得旸国君上是拿手中明珠来留住这个贤才,可到底储毓只是冷宫出生,有些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时。
太过怯懦却反而会堕了君上面子,这门亲事怕是不成,叫君上忍痛割爱真正的明珠。
“勤政殿。”
方才她正从勤政殿出来,如此倒是恰好遇上。
旸国皇室崇尚简朴,储毓本人更没有带着宫女走动的习惯,于是她便道:“晏客卿随本公主来吧。”
二人稍隔了一段距离,储毓在前面带领着,时非谢在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一直来到勤政殿门前,储毓方才颔首而离开。
叫她猜中的是今日君上果然是来谈这宗室喜事的,可没有猜到其实时非谢并不知情。
赐婚这一点试探刚被君上若有似无得提出来后,时非谢就明白过来怎么那太监直领着自己兜兜绕绕好几个圈,最后蹑手蹑脚离开了。
他耳目聪慧焉能不知?
只不过远远发觉小姑娘正离自己不远,才起了近距离瞧瞧这孽凰之命的由来。
“兰生以为如何?”
时非谢颇有些窥透前尘后事之能,也混不在意拿着后世的制度来给这个旸国君上。
变法之难不便多言,因而君上虽然对他所拿出的法度大为震慑却碍于朝堂宿老之流不好即刻落实,但也在着手将他牢牢稳固在旸国之中。
本来这般旷世奇才君上是想要以爱女妻之,奈何那公主被娇惯坏了,爱上了敌国质子誓死不从。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合适年纪的储毓给他,君上内心对他颇有愧疚,也担心这晏兰生不愿。
才费尽心思安排了一场偶遇,怕晏兰生玲珑剔透早先察觉什么,才不好和储毓串通什么,只吩咐她前来拜见。
君上料想这孩子多年无缘拜见君上,应当能够知道把握住机会,谁曾想养的那般瘦小,与端庄富贵的爱女大公主截然不同。
此刻见晏兰生迟疑,君上也暗暗埋怨自己起来。
时非谢本预拒绝,却冷不防想起自己演算得险些走火入魔的卦象。
自己原本是想做什么来着?似乎只是想看看这孽凰之命,并想与这卦象较劲解开这和自身缠缠绕绕的纠葛。
万千心绪划过脑海,时非谢垂下眸假做沉吟思考状,其实是在暗自掐算后事。
——公主……驸马他还在等你。
——等我?你让他先歇息就是。
小姑娘被养得肌肤如雪,眉目间却如出鞘利剑,话语中透露着满不在乎。
时非谢看见自己居然在生闷气?
——这嘉命变法居然是驸马提出的?公主,驸马有如此大才,又为何将此名推于谷巷那厮?
——这变法虽好,奈何如今国力不足君心不坚,他将推行变法的差事推给旁人,才是聪明。
这次的小姑娘将手中信件焚烧干净,而后才对身边侍奉女官道:“今夜去瞧瞧驸马吧。”
这,这小姑娘!
“既蒙君上厚爱,愿将公主千金之躯下嫁于臣,臣感激涕零!”
时非谢内心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那副温和带着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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