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啊……”老爷子的声音像是卡了一口老痰，喘不上气，声音如同漏了的风箱。
行动也迟缓，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只鞋，仔细翻了翻，“这种鞋型，有些久了啊……进来说吧。”
解雨躬身从卷帘门下钻进来。
老爷子从装着不同颜色的缝纫线的簸箕里，找出一本厚厚的，边角已经翻烂的老式记账本。
老花眼镜搭在鼻梁上，虚着眼睛，手指沾着口水，一页一页往后翻，声音有气无力地拖长。
“我看看啊……”
解雨：“这么久没还，您就不生气？”
“我在这楼里待了五十多年，这楼里的人生百态啊，各有各的难处，那些按时还回来，我当然高兴，那些没有送回来的……”老爷子摇了摇头。
粗糙的指腹一点点划过，在账本上找到了对应的年份，斑驳纵横的褶皱宛如树皮上的节疤。
“找到了。”手指抚平账本上的毛刺，顺着鞋上的编码，滑到对应的名字，“冯……耀祖。”
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太好。
老爷子喃喃自语：“好熟悉的名字……”
冯耀祖？解雨微微一怔。
这是——新村电视城CEO的名字！
某位潦草的作家说过，在他年轻的时候，只要努力，保持上进心，大部分人都能获得回报。
他方才在会场里，从那些员工的交谈中拼凑出这位CEO的传奇人生，天生残疾，从小被遗弃，没读过多少书，借着时代的风浪，靠自学传媒进入新村电视城，全靠自身努力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如果这只遗落在夹层的鞋，是CEO的。
那现在会场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此时，灰楼的另一栋。
老妖站在窗边，俯视着对面过道里，那些惨白死寂的身影，在每层楼的门前撒下一些黑色粉末。
楼道里呼啸而过的风，递来了硝石的味道。
麻石烟花厂价格上调。
如果电视城今年的烟花燃料不够，那么第三次烟花秀，选择哪里才有充足的烟花燃料呢？
答案，可想而知。
已经作为幻想中的乌托邦，出现在人类视线里的灰楼，宣传目的已经达成——第三次烟花秀，它们要将这栋灰楼里的所有人作为燃放的原料。
电视塔，公共广播室。
待在这里的的时间越久，空气越发湿冷，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呜呜咽咽的尖细哭泣声。
付雪珂一开始以为是那只被收入茧中的广播员，仔细检查一番，广播室里没有其他邪祟。
她的目光落在头顶的中央空调，打开出风口的挡板，在出风口里找到了一个有点像老式饼干盒的那种圆铁盒，铁盒盖子已经鼓胀，打开就有一股腐坏的气息袭来，盒子里放着个记事本和便利贴。
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写着祝福的话。
付雪珂跟老妖寻找广播室位置时，会场的走廊上许多墙面也贴着便利贴，写着新年愿望。
便利贴上的日期年份不是同一年。
但娟秀的笔迹，皆出自同一人。
【一九八七，进入新村电视城！第一次参加年会，烟火秀好漂亮！很开心！】
【进入公司的第一年，也是当上老板秘书的第一日，老板器重我，不能辜负他的期待！】
【老板好节俭啊，西装都让我去租便宜的，却给年会安排了龙狮表演，龙年快乐！】
铁盒里的东西，应该都是那位广播员的。
作为老板秘书，她有善于记录留存的习惯。
在这张便利贴的背面，另一种深红色的笔迹书写着：【最期待的年会被破坏了，见到了老板的家人，真是一群疯子，差点没看到今年的烟花秀！】
翻开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也记录了相关的内容——
【那些人今天又来了，办公室里争吵得好激烈，茶杯也碎了一地，还好没过多久就走了。】
【昨天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老板没有走。】
【今天因为一个小问题被老板骂了……是我的错觉吗？老板最近心情好差，变了个人似的。】
【原来的广播员跳楼了……好突然，我要被调到广播室顶一段时间了，参加不了年会了……】
【什么时候能被调走回去啊……】
越往后，笔记本上的内容越来越简短，后面没有再提到调回原岗的话，记录也到这里停下。
变故，是从龙年年会开始的。
第二场盛大的烟花接近尾声。
谢寄星正要转身离开，最后一发烟花在头顶炸开，迸射的火花径直朝她飞来，速度极快，她躲避不及，眼睛传来一阵灼痛，蒙上一层白雾。
白雾里，出现了许多晃动的身影。
一道沉稳的声音犹在耳边：“年会是大家的年会，希望大家在这一天能放下烦忧，只做自己。”
白雾里传来热烈的回应和掌声，电视城当时的规模没有现在大，但那份快乐却意外的真实。
第二场烟火结束。
年会进入下一个环节。
在场的诡异被《好运来》拉低的污染，在烟花秀后又再一次回到原点，在座位上蠢蠢欲动。
轮子骨碌碌地滚动，几个服务生搬上来一个四面被黑布遮挡的箱子，主持人站在一旁：“终于来到了我们最期待的年会抽奖环节，下面有请吃到饺子里硬币的幸运儿站起来，上台抽奖！”
诡异对饺子不感兴趣。
一桌只有一盘全素饺子，
只有一颗饺子包了硬币。
第二场烟花秀后，桌子都被收拾干净，诡点完饺子就知道哪一桌有人吃到了硬币，瞒不过去。
江霁起身走到台上，将手伸进箱子里。
她没有怎么犹豫，目光扫过黑色箱子，就已经发现里面的纸条都是一样的。这波冲她来的。
男主持人将纸条当中展开，情绪越发高涨，眼底沁出疯狂的血红：“恭喜！抽中了今年的超级大奖！请立即前往休息室，和CEO合影留念！”
台下的阿金一阵牙疼：“……”
这就是超级大奖？抠的要死。这和怪谈争霸赛最终奖励是和新村CEO共进下午茶有什么区别？
江霁跟着服务生离开会场。
服务生带她来到一扇双开的黑门前，做出恭请的手势：“请进，CEO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江霁看了一眼，转身就走，来到斜对面相同的双开门前，不同的是，门上贴着对联和福字。
左右挂着红灯笼，窗花也贴得整整齐齐。
年会规则之一。
【进入电视塔后，请确保你进入的任何房间会厅，门前都贴上红色对联，挂着两顶大红灯笼，门上贴有福字，窗上贴着窗花。】
服务生阴毒的目光差点没把她背烧穿，江霁推门而入，屋内没有任何新春的元素，只有黑白。
沙发上坐着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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