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城。
听香伴月楼内苑。
君弈面带笑意,随意的坐在池塘边上,手中抓着南雾,任他怎么挣扎都不放手,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他漆黑的龟壳。
只到南雾真的累了,或是知道自己无法反抗,这才安分了下来,静静的呆在君弈手中。
天兵雷虎爬在假山石头上,慵懒的摇着尾巴,君不知与莫来客离去不久,他才返回,到底是妖兽,每日必去森林大吃了一顿,馋得厉害。
醉癫狂靠在树边,一如往常的抱着酒葫芦,大口灌着酒,只是这酒似乎喝的比以前少了些许,眼睛比起以前来更明亮了许多。
莫亦千静静的站在君弈身后,看着君弈抓着南雾,金焱狂刀被其收起,目光也依旧浑浊,佝偻着身躯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
“公子,你就这么相信君不知与莫来客两人?”
莫亦千低声开口,对君弈的行为有些不解:“将那些灵草器石交给他们,若是他们想明白,拿了东西走了,该怎么办?”
“云家之事可就多了一分危险呐。”
“让他们想明白?”
君弈轻笑一声,将手伸出放在南雾面前,逗着他,让他伸头出来咬,缩头乌龟就是缩头乌龟没什么胆子,逗了一会觉得无趣,便将他放入池塘之中,小爪子一刨,便愉快的在池塘里追着鱼儿玩去了。
摇了摇头,君弈起身,轻出了一口气,才道:“我还生怕他们想不明白。”
“公子的意思是?”
莫亦千有些不解,醉癫狂也是将耳朵竖起来,仔细的听着。
“莫愁客栈是一把刀,若动云家必要先拿捏清楚他的态度。”
君弈将微微抬手,给池塘里扔下一把饵料,看着鱼儿争抢,轻轻道:“动云家不是张张嘴就能动的,也不是全身而退就万事大吉的。”
“武者于世,就如这鱼,要吃食,要生存,但也要小心自己成为他人口中之食。”
莫亦千看着池塘中抢夺饵料的鱼,还是没有明白,区区鱼儿,又能代表什么呢?只是看着,眼露不解。
正在这时,却见池塘中一直追着鱼儿嬉戏玩闹的南雾,突然缩头,再次猛地伸头,一口便将一条距离他最近的鱼咬在了口中,拖到一边,几口便吞了下去。
“云家是饵,而我们,或为鱼,一饱口腹之语,满足了宫、水两家的报仇的心思,但这北苍又何止云家,宫家,水家这几个势力?”
君弈轻轻一笑,伸出手指逗趣南雾,南雾盯着君弈的手指,仰头来回游着,吃了一条鱼,显然状态不错。
莫亦千与醉癫狂闻言细细思索着君弈话中的意思,没有贸然开口。
“云家亦有可能是鱼,别忘了,水墨白所言,云翌出手之时,还有罪剑宗与抚羽山庄的武者相助。”
君弈转头,看着莫亦千,目光深邃:“若是云家防备,大小相当的鱼如何互咬?”
“咬了,水混了,整个北苍大陆其他的势力又该如何?”
“北苍必乱。”
莫亦千眼皮轻抬,目光微凝,沉声道:“不论成与不成都是如此。”
“不错。”
君弈缓步而行,坐在亭中石椅之上,示意莫亦千也坐,捧着茶杯轻声道:“若我们为鱼,当入困局,进退维谷。”
“但若我们不为鱼,当如南雾一般,果断出手,一口将其吞下,要出其不意一击必杀,必绕不过莫愁客栈。”
“杀手,往往是成败关键的一棋。”
君弈看着莫亦千越来越亮的眼睛,轻轻一笑,又斟满一杯茶水放在莫亦千身前:“想来宫水两家早就找过君不知与莫来客了,毕竟大陆局势诡谲,他们也要谨慎。”
莫亦千连忙将茶水抓在手中,听着君弈的话微微一愣,也是下意识的开口道:“既然如此,恐怕云家也会有此主意。”
“所以,巧了!”
君弈拍了拍手,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君不知与莫来客也料到如此,所以不想插手,跑到我这里避难来了。”
“原来如此,我说他们赖着不走,炼化勾天果之后还回来了,看来是想要置身事外。”
莫亦千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这才想明白了。
“置身事外?哪里有那么容易?除非他们能凌驾于整个北苍大陆之上!”
“否则这是他们必须要做出的选择,不仅现在要选,云家事了之后,不论何种局势,他们更要选。”
君弈眼中虽有笑,却带上了一抹霸道,一抹上位者的威严,言辞掷地有声:“若是不选,大陆风云一起,第一个灭的,便是莫愁客栈!”
“怎么会?那时整个北苍乱成了一锅粥,莫愁客栈不是更应该吃香吗?”
莫亦千有些想不明白,倒是醉癫狂走了过来,坐在一边。
“老莫,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醉癫狂口中喷着酒气,看着莫亦千有些无奈,见君弈没有反对,也来了兴致:“公子不是说了?除非他凌驾北苍大陆所有势力,否则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如果是你,你会在乱世之中,允许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存在?”
“不会啊,那其他…喔!!!”
莫亦千正要反驳,忽然恍然大悟:“每个势力都不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以及他们的谋算,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就是对莫愁客栈的态度。”
“谁都不能掌控,谁都有可能被其刺杀,甚至下花红人的信息都有可能暴露,既然用之无利,弃之无奈,不如就将其抹去。”
“不错。”
君弈轻轻点头,口中微微一叹:“乱世之中,谁能置身事外?所以莫愁客栈必须要选,若是他真的想明白了,早做选择,反而越好。”
“看来公子给他的不仅是花红,更是催命的帖!”
醉癫狂喝下一口酒,看着君弈轻轻叹道,目光都有些不可思议,对君弈的谋略更有了一番认识,没有想到风才刚起,云的诡谲动向便已经被算计了。
君弈无所谓的笑了笑,眼眸微微闭起,听着江雨四女的抚琴奏乐,悠扬清远。
…………
灵云城。
云家所在城池,位于禹唐王朝东北方,一个山清水秀之地。
由于北苍大陆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云家所在,这里来往的武者多不胜数,不仅是因为繁华,还有想要入云家法眼,成为云家子弟或者护卫的武者也来此碰碰运气。
只是这一个月来,灵云城中的武者急速减少,除了原住民外,还有就是少许通过审查的武者才被放入城中,几乎是可出不可进。
四方城门都有重兵把守,各自派出三位武灵后期或武灵巅峰境界的强者坐镇,家族子弟在门口戒严。
不仅如此,城内城外都有云家的武者巡逻,气氛紧张,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灵云城,竟成了萧条的孤城。
城中,一处破落的院中,半开着门窗,杂草丛生,两道身影隐于其中,如此造出一个无人破败的假象,毕竟如今灵云城中这般破落的院子不少。
“怎么样?”
院中,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出,声音之细微,站在门前都听不真切。
“放心,我出马怎么会有差错?”
闻言,又一道略有浮躁的声音无奈开口,显然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正是因为你出手,所以我才担心。”
那低沉声音冷哼一声,对对方不太满意,颇有微词。
房舍之中,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白一黑,正是君不知与莫来客,灵云城审查虽严,但对他们两个杀手头子来说倒没有什么难度。
一连数日,君不知与莫来客便将君弈交给他们的灵草器石都放置完毕,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看摆放位置就有些非同寻常。
一阵沉默之后。
莫来客抬头,看向君不知:“你真的决定了吗?”
“不决定有什么办法呢?”
君不知苦笑一声,摊了摊手:“你都将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了,我还能怎么办?”
“这次我们不选择,或者选择了其他,恐怕事后第一个对我们出手的,就是那听香伴月楼的君弈了!”
君不知轻叹一声,没有想到自己挖的坑竟如此彻底,有些不甘:“这小子真是诡异,我竟看不透他,也不知这选择是对是错。”
“我觉得没错。”
莫来客几乎没有思考,便开口回应,声音坚定:“自从他出现在北苍大陆以来,整个大陆的局势几乎都在因他而变化,我相信他。”
君不知闻言,目露诧异之色,之前他没有感觉,现在才发现以往从来不怎么说话的莫来客,竟然会有如此一面。
“为什么?”
君不知下意识的开口,也不知是不甘还是想给自己打气。
莫来客眼皮抬起,眼中有光芒闪烁,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改变,随即又消掩下去,看得君不知一呆。
“老男人的直觉。”
君不知嘴角抽搐,没有再问,坐在一个角落里,叼着一根杂草,静待时间到来。
灵云城。
云家之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来往的大多都是巡逻的家族子弟,就连一直闭关不出的长老都再现云家。
云家大堂,一道身影坐在上首,脸上毫无表情,不怒自威,正是云家家主云砚。
他坐在大椅上,下方放置的椅子空空荡荡,只有一人站在中间,低头躬身,脸上有着些许不甘。
“父亲,我不想走。”
云翌咬着牙,虽然知道云砚一言九鼎,但他还是想挣扎一下,毕竟他是云家少主,不想如此狼狈。
“看来这些年对你的态度,让你产生了错觉。”
云砚轻轻开口,声音冰冷,淡淡的话语让这大堂之中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父亲!”
云翌闻言脸色大变,匆忙跪倒在地,眼中隐隐还有些许惊恐之色:“翌儿不甘忤逆父亲,只是…只是不甘心!”
“宫、水两家就算知道是我干的又如何?难道他们还敢出手不成?”
云砚闻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目光沉下,看向跪伏在地的云翌,露出一抹失望讥讽的神色。
“没有想到,这些年的少家主,竟让你变得如此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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