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励阳的心一下子就慌了。顾依雪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甚至有自杀倾向,陆励阳几乎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就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陆励阳的困意一下子就清醒了,那种感觉,好像是熟睡的时候,一桶冷水突然从头浇下来一样。
他从床边站起身,顾不上双腿麻木,就要出去找依雪。
一个转头,却看到依雪正静静的站在窗子前。
她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服,宽大的病人服包裹着娇小的身体,显得她更瘦弱了。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腰间,肌肤白的几乎透明。清晨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散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女孩格外的宁静美好。
“依依。”陆励阳轻声的唤了她一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顾依雪迟缓的转头看向他,目光澄澈平静,清澈的眼眸里是他的倒影。
陆励阳知道,她此刻是清醒的。
她凝视了他半响,然后,突然问道,“我们的孩子,处理掉了吗?”
一句简单的话,语气平静,却那么的残忍刺骨。
陆励阳的心一下子就被刺痛了。他迈开脚步走向她,直觉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每一步都走的无比的艰难。
他来到她面前,伸手想要触碰她苍白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又颓然的垂落下去。
他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有。”
“我想给孩子选一块墓地。”顾依雪又说。
陆励阳当然不可能拒绝,于是,他带着顾依雪离开医院,去墓园选墓地。
顾依雪在半山腰选了一处地方,她不懂风水,选了一块树木最多的地方。
她说,“陆励阳,等我死后,就把我和孩子葬在一起。风一吹,树叶哗啦啦的响,就好像我们在说话一样。”
陆励阳的眼前有些模糊,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们安葬了孩子,办了一场小型的葬礼。
因为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连一张照片也没有。顾依雪让他把做四维彩超时候的照片洗出来,贴在了墓碑上。
顾依雪蹲在墓碑前,前面是一束干净纯洁的百合。
其实,顾依雪一直都想要生一个女孩子,像一朵小百合一样,又温柔又贴心。
她想要像母亲宠着她一样的,宠着自己的女儿。
当自己肚子里怀的是男孩的时候,她还有过一点小小的失落。但他是她的孩子,她会用尽全力的爱他,保护他。
可是,她实在是太没用了。
“宝宝,对不起。妈妈很没用,但妈妈保证,不会让你这么无辜的死去。”她对着墓碑,无声的呢喃。
顾依雪心里想着,她一定要让凶手得到惩罚,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虽然已经是夏天了,但山间的风很大。
起风的时候,陆励阳脱掉了外套,裹在了顾依雪的身上。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他对她说道。
顾依雪抬眸看他,又转头看向身后矗立在风中的孤零零冰冷冷的墓碑。“他还那么小,一个人睡在这里,会不会很害怕?”
陆励阳的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一双深眸凝视着她,充满了无可奈何,“依依,人死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依雪脸色泛白,单薄的身体在风中微微的颤抖,好像随时都会随风飘走一样。她微垂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是啊,人死后就一了百了,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陆励阳的心猛然的抽痛着,他心疼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风声过后,雨点很快掉落下来,陆励阳护着顾依雪下山。他几乎浑身湿透,依雪却并没有淋到多少雨。
然而,从墓园回去的当晚,顾依雪开始高烧不退。注射了几次退烧针,效用却都不大。
刘宏明对陆励阳说:“不是所有的病都依靠医生和药物。陆太太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陆励阳自然知道依雪的心病是什么,她的心病是孩子,可即便陆励阳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变个孩子给她。
顾依雪烧了一整晚,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退烧,人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她坐在床上,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看起来非常的苍白憔悴。
陆励阳走过去,心疼的抱住她。如果这样继续折腾下去,就算是大男人也未必受得住,何况依雪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他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抱着一张纸片一样,他突然就心慌了,有种即将失去她的感觉。
“依依,也许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缘分,就当他从未存在过,好吗?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陆励阳的声音沙哑而带着哽咽,在顾依雪看不到的一面,泪湿了眼眶。
他已经失去孩子了,如果再失去依雪,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励阳说完,顾依雪终于有了反应,她在他怀里挣扎。她的双手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抬头看着他,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竟然让陆励阳有些不敢直视。
“我亲耳听到过他的心跳,在显示器上亲眼看到过他的样子,他在我肚子里踢了我几个月……陆励阳,你让我怎么当做他从未存在过!”
顾依雪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哭得非常的绝望。
如果说上一次流产是难过,那么,这一次她的心都跟着死了。
毕竟,上次流产的时候月份太小,对肚子里的胚胎没有太多的感情。
可这次孩子已经快足月了,她每天感受着肚子里孩子的成长,期待着他的降生。家里四处都是孩子的东西,婴儿房已经收拾好了,婴儿床是定制的,小被子,小枕头一应俱全,连孩子出生后穿哪件衣服,依雪都已经选好了。
可是,她的孩子却没有了。身为母亲,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顾依雪依偎在陆励阳的怀里,绝望的哭。
陆励阳一直沉默的抱着她,手臂僵硬。
直到她哭累了,他才贴在她耳畔,低哑而沉重的声音说:“依依,告诉我,你要我怎样做,才能让这件事过去?让左伊的孩子,可以吗?”
顾依雪的头枕在他胸膛上,抬眸,愣愣的看着他,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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