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婉婉跪坐在以前从未有机会进入的瑞王府中殿议事厅内,带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心,坦然直视着对面三个人。
李晋,陶陵,吕季通。
她不知道自李修死后两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猜到肯定事儿不小。因为,连看起来毫无干系的蔷薇学馆都因此停课了。
陶陵最先打破沉默,“小郡主是否已知大司农遇刺始末?”
婉婉特想说“没人告诉我,我知道个屁”,但李晋可不是李宣,他的气场总会给她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和畏惧。
“不知,还请陶公解惑。”
陶陵先以眼神询问了一下李晋,得到默许后,才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李修遇刺一事因参与兵士的数量达到二十人以上,所以按大泱律已被定性为“暴乱”。领头者共有三人,分别是王乔,王其野,卢怀本,全部来自泗州嘉昌郡。
去年泱国多地大旱,泗州虽有一半幸免,但嘉昌郡却没能逃过一劫,且与旱情并发蝗灾。
听到这,婉婉就想:北燕即使有虞凤天也没治住那些贪官污吏强取豪夺,泗州却只有李宣那个甩手掌柜的,同样是大旱,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到嘉昌郡平民的生活有多惨。
果然,在陶陵之后说道:“王其野本是世族出身,祖上在大泱建国之初曾出仕嘉昌郡郡丞,其父亦曾任职郡府功曹,后因故被罢黜,至家道中落。”
婉婉问:“难道是李修害的?”
陶陵一笑,“大司农乃我大泱王族,怎会去加害一个小小功曹?”
婉婉至今还没彻底搞明白泱国各等级属官体系,又见李晋和吕季通都面露微笑,不禁面色一红,支吾道:“婉婉无知,请陶公继续讲吧。”
陶陵道:“嘉昌郡遭灾,郡守无能民不聊生,以致出现卖子换粮的现象。而李修之子李灏恰在去年秋季返回嘉昌郡祭祖,期间他买了一名小妾,而这女子正是王其野还未下聘的青梅竹马。”
强占民女!
这是婉婉的第一反应,但这回她可没冒冒失失的脱口而出,而是换了种问法:“是那姑娘家里主动把她卖了,还是李灏强买的?”
陶陵击掌道:“这正是此事之关键所在。”
是啊,自由买卖和强买强卖的区别自然是很大的,但……婉婉看了眼吕季通,“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陶公要跟我说这些?”
但回答她的不是陶陵,而是李晋。
“因为我打算藉此扳倒李修。”
从议事厅出来后,婉婉回到染霞居就把婢女全哄了出去,自己翻出许多零食,盘腿坐在垫子上泄愤似的大嚼糖果和肉脯。
留兰等人见她面色不善自然不敢打扰,退至院中,与藏音对了个眼神。若论起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小郡主掉脸子,那两条与虞将军神似的眉毛一皱,当真是颇有气势。
至于虞婉婉为何会生气,留兰猜不到亦不敢瞎猜。今日是瑞王将小郡主召去议事厅,若真有人惹她那必然是瑞王殿下了。
留兰偷偷吐了吐舌头。别看她平时行动泼辣,却断断不敢妄自议论王族。
如此大约过了两刻左右,始终不见婉婉湖叫人伺候,期间楚楚也从她房间的窗口处张望过一次,但见藏音冲她摆手便立刻缩了回去。
楚楚向来是最怕事儿的,这回瑞王只召了妹子去问话,她心里是又庆幸又担忧。担忧妹子心直口快,庆幸自己不用面对可怕的瑞王殿下。
楚楚坐在镜台前,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首饰盒里的几挂手串。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这两日王府中人人面色凝重,学馆也停了课……
忽听后窗外传来留兰的惊呼声:“什么人!王府内院也敢闯!”
楚楚赶紧起身,探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锦衣官服的青年由一个小厮伴着站在染霞居门前。小厮正在与留兰等人交涉,而那背影似乎看着有几分眼熟。
楚楚想了一下,记忆中某个人就与之重合了。
难道是端木夫子?
正好来人转过身,清俊中略带冷漠的侧脸清晰可见,不是端木元鸣又是谁?
可是、可是夫子来找婉婉干嘛?学馆已经停课,那端木元鸣是以监察御史的身份来拜访的么?楚楚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端木元鸣被请进染霞居。
婉婉瞪着端木元鸣,没好气儿地说:“还——有——谁!”
端木元鸣一头雾水,“何意?”
婉婉就萎了下去,继续啃她的肉脯,“没事儿。”
端木元鸣是什么人?稍一思索便以了然。学她的样子在旁边盘膝而坐,伸手也抓了一块肉脯,“瑞王找你谈过了?”
“嗯。”
“我记得在学馆时你跟我说,你最不愿意参合到这种权利斗争之中。”
“是啊,我也记得你当时跟我说,我们老虞家既已搅进战局,没可能独善其身。”婉婉突然抬眼看着他,“这话还真让你说对了。今天李晋叫我去,除了把李修遇刺一事的始末交代了一遍外,还让我准备为歌姬小莲一事作证。以前你让我带话,我转着弯子把事儿推给了李宣,但到头来,拉仇恨的还是我,而且连我爹的谋士都率先和李晋达成共识了。你说说,我们女孩而就活该被你们当棋子么?我们就不能踏踏实实地过点小日子?”
端木元鸣略微揣摩了一下“拉仇恨”这个词的意思后,不禁莞尔,“没那么严重,你无需担心。若能定李修一个收留罪臣家眷的罪名,他儿子再被坐实是强占民女,这就是瑞王使的‘风借火势,火借风力’的手段罢了。”
婉婉叼着肉脯,“上梁不正下梁歪?”
“然也。”端木元鸣倾向一侧,斜倚着凭几道:“且,瑞王此番动作的最终目的又不是李修一个人,一旦彻查开始,你给那个小歌姬作证的‘仇恨’就由我来拉了。”
婉婉眼睛一亮,“难道你们要联手清君侧?”
闻言,端木元鸣一滞,“瑞王告诉你的?”
“我猜的。”
“你猜的……”端木元鸣缓慢的重复了一遍后,停顿片刻晒然一笑,“怪不得吕季通说你是鬼机灵。”
“唉?你还认识吕季通呢?”
“不是你跟他建议说让北燕甩开老楂号,从此只与我们做‘大宗商品销售代理’的么?”
“呃,我当时就是胡乱一说。哎哎,你干嘛!”婉婉被突然挨近的端木元鸣吓了一跳,使劲往后一仰,骨碌一下就躺倒在了地席上。
端木元鸣也随她侧卧在一旁,以手指点住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想得是什么?”
婉婉全身僵着,但还能嘴硬,“干嘛?想切开看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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