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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牛可清古伊弗宁 > 29 春风不留痕
 
“让自己深陷进去的感动全都是危险的。”

——三岛由纪夫

古伊弗宁朝他走了一步,疑惑着:“嗯?”

对方的靠近使牛可清骤然清醒,他顿了顿口齿:“我的意思是......散步的话,你要一起吗?”

微微一怔,古伊弗宁笑了,“好。”

反正他回家也是自己呆着,无聊透顶,两个人打发时间总比一个人消磨好。

他快步朝牛可清走过来,打趣道:“今晚我要把在微信步数榜上丢掉的尊严全都找回来。”

“其实刚刚滚床单时候,你可以直接把手机绑腰上,保证杀进排行榜前三。”

说罢,牛可清趁周遭无人,将手伸进对方的大衣,绕到对方身后拍了一下那腰臀,戏谑道:“对吧?电动小马达。”

第一次被当街调戏的古医生:“.…..”

冬夜很冷,但所幸今晚没怎么刮风,所以散起步来不至于被冻到脸歪。

他们走在无人的道上,绕着小区一圈一圈地绕,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两人插科打诨的,倒比刚才在嘈杂的宵夜铺里讲的话还多。

古伊弗宁见他脸上两坨醉红,像个惹人咬的桃子,问:“你不太能喝?”

“嗯,”牛可清踢踢路边的小碎石,“但喜欢喝。”

他刚才喝得其实不多,但酒劲上头,以至于太阳穴有些发疼。幸亏明儿不用上班,今晚回去能倒头大睡,睡到明天中午晒屁股。

“醉了会耍酒疯吗?”

“应该......不吧,”牛可清实话实说,“顶多就是说话的胆子更大了些,酒后吐真言。”

听罢,古伊弗宁挑挑眉,在肚子里盘算了些坏水,若有所思地说:“那以后得让你彻底醉一回。”

“我又没什么秘密。”

“套个银行密码就行了。”

忽然来了阵风,牛可清天生畏寒,削尖的冷风从他的领口钻进去,冻得他一个喷嚏。

他嗅嗅鼻子,自觉有点失态,嘴碎着糊弄道;“......怎么突然就来风了?”

古伊弗宁注意到了,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我们把大衣换着穿吧。”

牛可清:“啊?”

“你那件太薄了,我这件好歹有兜帽,你把它戴上挡挡风。不然你喝了酒又吹风,明天脑袋得爆炸。”在绅士风度这方面,古医生真是没得说。

换衣服这举动纯粹是他好心而已,可这好意却撩拨了牛可清,令他心猿意马。

“这……”牛可清迟疑着。

他倒不是客气什么,只是这换衣服穿……好像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未免太亲密了些,更何况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炮.友。

古伊弗宁索性孩子气地把大衣盖他头上:“散完步再换回来不就行了?”

牛可清:“……”

他没再推脱,脱下外套与对方交换。穿上古伊弗宁的衣服时,他闻到了一股专属于对方的味道,并感受到被一股融融的暖意包裹着。

——是古伊弗宁身体的余温。

很暖。

沿途悠闲地散着步,小区家家户户亮着暖灯,牛可清哈出一缕白色的寒气,抬起头去看。

他看见每一户小方框里都是明亮的,不时有人影走动,有些玻璃窗户上贴着窗花,有些阳台上摆满盆栽。

他很喜欢看这些,都是冬夜里能看到的温暖。

经过路灯下的时候,并肩的两个人被照出两道长长的影子,牛可清看着那影子慢慢变短,又慢慢变长,像在一个频道上同时缩短又拉长的频率,感到很奇妙。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孤家寡人。他爱散步,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散步,如果以后身边多一个人陪伴,似乎也挺不错。

这种想要获得陪伴的心情,应该是渴望爱情的人才会拥有的。可现在,这种心情竟出现在他身上……

想到这些,牛可清忽然打了个寒颤,可明明没有风。

“古医生,问你个问题。”

“问。”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样?”

“嗯?”

牛可清怕自己问到太私人的问题,踩过了不该踩的界,就只是半明不暗地试问:“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三十岁多的人了还一直单身,那以后真……孤独终老?”

“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古伊弗宁理所当然地说,“无牵无挂,也没人管,想怎样玩就怎样玩,难道不好么?”

“好……”牛可清这个“好”字说得挺没底气的。

然后他便听见古伊弗宁补了句:“不过也说不准,现在这么想,不代表以后也这么想。毕竟,人都是善变的。”

“是啊,人心易变。”牛可清带起兜帽,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残余的气味依然在挥发,暖意似乎变得更明显了些。

他第一次觉得“善变”这个词带有褒义。

悄悄地转头,牛可清偷瞄了两眼身边的人。

因为兜帽边缘的遮挡,所以他的目光能更无忌惮些,不必担忧被对方发现后,还要像个孩子那样幼稚地说:“我才没有偷看你。”

他看见古伊弗宁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这么想想,对方大概是与他接触最亲密的炮.友了。

这种亲密不是指身体,而是指关系。

他们不是离了床就毫无交集,而是一起吃宵夜、一起散步、一起聊天,还相互穿着带有对方气息的外套。

有点奇妙。

这冷风吹两吹,牛可清身上的酒气都被吹散了。再这么走两走,醉意也跑得七七八八了。

但剩下的那三三两两,却依旧催促着他的神经,叫他兴奋起来,说一些清醒时不会说的话。

例如——

“古医生,你们肛肠科的人日日赏菊,是不是有种看淡世俗的感觉?”

“你要注重牙龈健康,现在口腔方面的疾病越来越多,治起来费钱,还遭罪。”

“你的眼睛很有辨识度,像我办公室那个鱼缸里的玻璃石,五块钱两颗。”

“.…..”

叽叽喳喳,唠唠叨叨。

古伊弗宁:“............”

“还有——”牛可清站住脚步,侧身看着他,语气不咸不淡地问:“当时为什么是抱我去医务室,而不是背我去?”

“什么?”古伊弗宁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大学时候的那件事,你把被砸晕的我公主抱去医务室,这件事害我被同学嘲笑了很久。”说起来,牛可清还有些怨。

“啊……你说这个。”

“男人之间很少公主抱吧?你背我去的话,至少你我都会显得更男人一点。”

古伊弗宁深深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心态,最后只得出三个字的结论:“习惯了。”

“什么意思?”牛可清揣在口袋里的两只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他让自己尽量自然地问:“你……经常抱别人吗?”

“读大学的时候,我是话剧社的,那时我正排练一个话剧,其中有一幕是王子将公主抱起来的。每天这么练习,反反复复做这个公主抱的动作,也就习惯了。后来见你被砸晕了,我也没怎么思考,下意识就把你给抱起来了。”

“……王子和公主?”牛可清笑得无奈。他差点脱口而出,那你怎么不干脆把我给吻醒呢?

牛可清来了兴致,继续追问:“欸,那天我醒了之后,只看到你留的纸条,人却不见踪影,所以你是送我去医务室后马上就走了?”

“没,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你还记得挺清楚啊,”牛可清有点心灵受创,“这么急,那天晚上有课?”

“不是,”虽然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但古伊弗宁记得还挺清楚的,因为——

“我当晚约了隔壁学校的一个零,第一次开荤,所以那天对我来说比较难忘。”

牛可清:“............”

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感,初次遇见对方的那天,竟是对方第一次和别人上床的那天。

男人继续往前走,揣在口袋里的手渐渐松开了,被指甲掐出红印的掌心一阵一阵地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血了。

他不再叽叽喳喳,也不再念念叨叨,之后的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脑子里被塞了好多废料,来不及倾倒出去,就只能默默消化。

世上会有一见钟情吗?会吧,至少对一张好看的脸会。

牛可清记得多年以前,曾经有张被光影映出的脸,在他的青春里留下过几秒的痕迹。

可一见钟情并且深爱多年的故事,大概只存在于浪漫的爱情小说里。而作为现实主义者,牛可清并不信奉那些所谓的乌托邦。

心动过吗?

心动过的,但也仅一刹而已。

春风不留痕。

这些年来,他早就忘记那个蓝眼睛的人了,忘记那个他年少时曾为之心动一刹的人。

如今,他再次看着这张不逊当年、甚至变得更加英俊的脸,内心似乎......已无当初那种幼稚的悸动了。

他会思虑更多,会权衡利弊,会顾及后果。毕竟成年人讲求些实际的——

例如性,例如荷尔蒙。

“做人还是实际点好……”他兀自喃喃着,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被风一吹就散了。

两个人散步散了快一个小时,到了分岔路口,他们相互换回了衣服,以独特的方式互道晚安。

牛可清抬抬眼镜,绅士十足,“好梦。”

“相比起好梦,”古伊弗宁唇角一提,“我更想做个有牛医生在的春梦。”

牛可清已经对他的骚话免疫了,不羞不臊,还煞有其事地点头,“好啊,那我今晚裸睡,争取一丝不挂地到你梦里找你。”

隐秘的浪漫蔓延开来,伴随着暧昧的话语在月色下骚动,如同暗香。

两个人及时刹住心痒难耐的感觉,转身,各回各家。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牛可清再次去了那档广式宵夜摊。

不是因为饿,也不是因为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那时他刚下夜班,回到小区里停了车,顺着记忆中的路,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宵夜铺。

牛可清走进铺内,里外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一眼就看全了,并没有他想看见的某个身影。

“又说经常来,骗人。”男人略失望地嘀咕着。

他本来还想好一大堆“偶遇”的说辞——

“这么巧啊古医生?”

“一起拼个桌?”

“吃完散步吗?”

这些打好的腹稿全都作废,因为某人不在。

牛可清还是找了张桌子坐下,按照记忆中的菜单对老板喊:“叔,来两碗......不是,一碗艇仔粥,走葱姜。一份干炒牛河,少油。一瓶啤酒,冰的。”

末了,他想想还是改口,“算了,冰啤酒就不要了。”

周遭缭绕着浓浓的油烟味,牛可清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桌上摆着熟悉的艇仔粥和干炒牛河,裹挟着鲜香的锅气,味道依旧诱人。

各种凌乱的想法纷纷扰扰,他尝了一口面前的东西,却好像……不是那个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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