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琅一身凌乱衣裳,满身斑斑血迹,像是一具面无表情的雕像似地,背着人事半醒的慧染,在无数人惊愕的视线下,大踏步走进了勤政殿内。、
她不慌不忙地将背上之人放在地上。哪想后者根本腿脚无力,重心不稳,颤颤巍巍地摇晃了几下,便像是一摊失去支撑的藤蔓似地,哗啦啦地软到在地上。如青莲般圣洁的面容,此刻红如烈火,宛如烈焰,似乎有火星子随时可能从那张脸上飞溅而出。来时是一身洁白的纤尘无染的僧袍,而此时,却一身黑衣,如同乌鸦的羽毛一般。
这———这是————
所有的人,皆是大吃一惊。惊愕之后,便是洞悉世事的臆度。残杀建安王,阉割世家子弟,难道这和尚已————?
扑通!
还没有猜测完毕,便听到两声重响,却是王琳琅双膝着地,重重地跪在了安静如鸡的大殿之内。稍显单薄的身躯,跪得笔直,像是长枪一般,透着一种孤绝的傲然与不屈。
“陛下,先前在演武场,臣女打败了匈奴单于呼衍越,为国争了光,您说要封赏于我?不知此话可还算数?”王琳琅不卑不亢地直视上首的皇帝。
司马绍眯着眼睛,在压缩的冷厉视线中,他慢慢地说道,“自是作数。”
“那我要建安王死!”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你————你——不是已经杀死了建安王吗?还——还——腌————割————”宋贵妃花颜失色,指着跪在地上的少女,言词结巴,语露嫌弃,好像是说到了什么极为不堪的事情,将那些即将吐出来的话语生生掐断,整张脸像是便秘一般难看。
“这些人该死!竟趁我比武受伤之际,勾结宫中太监宫女,给我下迷药,企图强暴我,毁我清白。我师叔为了救我,运功为我疏通经脉,竟遭暗算,中毒到浑然!”王琳琅一语,惊呆了所有的人,颠覆了所有人的猜忌。
明明怀疑她的话,可瞧着她凌乱不堪,透着丝丝血迹的衣裳,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萧博安的嘴,抿得紧紧地,勾勒出一道冰凉至极的弧度。他像是看着生死仇敌一般,死死地盯着倒在王琳琅身旁的那个人,眸光冰冷,阴毒,残忍,似乎是变成一刀,要把那人生生地砍个稀巴烂,然后剁成肉泥。
这个人,何德何能,竟让他的女人自毁名节也要护个周全?
想到这儿,他不禁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如剑雨般直喷而出。就将即将到达嗓子眼的那一刻,却又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慧染的面颊,紧紧地贴着冰凉的地板上。凉意似乎穿透肌肤,流进到血液,骨髓里,使得他的脑袋,在一刹那间,出现了片刻的清明。
他望着跪在旁边的女子,看着她熟悉的容颜,听着她似乎很近又很远的声音,眼泪慢慢地涌进眼眶之中,然后滚落,滴答到清寒的地板上,晕染开来。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转动手中的佛珠,看着地上那摊晕染开来的泪水,低声地念了一句,充满慈悲的眼睛,弥漫起一层悲悯之色。
原来,这个孩子的劫,就在这里啊!
“纵使这些人有种种的不是,自有律法来惩罚他们,哪能容你私自动刑?”宋贵妃似乎是尖着嗓子叫道,一张脸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像是泰山一般岿然不动的庾皇后,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股嘲讽的弧度。
“这么说,他日,若是有人对贵妃娘娘不敬,娘娘只能委屈受之,不会有任何自卫的行为。然后,事后再等待律法对这些暴徒的制裁?”王琳琅眼中寒光一闪,出口绝不留情。
“你————你————”全身的血液,涌上宋贵妃的脸。她脸爆炸似地发红,像是星火落在一桶油上。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这绷到极致,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掉的气氛。正是如黑熊一般的呼衍越,呼地一下从席间站了起来,将两个蒲扇似的大手,拍得啪啪啪作响。
“好,好,县主这母豹子一般的脾性,真是对极了老子的胃口!老子喜欢,喜欢!哎,县主,你真得不考虑一下老子吗?你若是到了南匈奴,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对你任何的不敬!谁敢欺负你,你只管砍了就是!”
这厮腔调,古古怪怪,却偏生有一种护犊子的嚣张。
“哎呦,不想我们家县主,竟得单于如此袒护?你们————?”刘乔杉疑惑地看着两人,美眸一转,似乎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某种了然。
这种误导人的,说一半隐一半的话语,再加上她丰富的肢体语言,真是可恶至极!
“闭嘴,你这贱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守妇道,人尽可夫吗?”见到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王琳琅的怒火,就像战车一般狂奔。
她的眼睛像是夜猫一般发亮,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钢铁巨斧,一下一下地砸向那个水蜜桃一般的女人。
“我的四婶娘,当年你与王敦在后花园偷情,被我发现,害我被追杀,差点命丧黄泉。后来,在我师尊的灵堂之上,你竟然不顾礼义廉耻,与你那好夫君王峭,深夜苟合于棺木前,行那龌龊之事,对死人没有丝毫的敬意。你既容不下我这个侄女,又对兄弟毫无手足之情,怎会有脸肖想荣国公的爵位?”
这一段话如同白日的惊雷,炸得殿中众人面红耳赤,心惊胆战!
王家的秘闻,丑事,就这样被揭穿了?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了?面子里子,全部掉得一干二净?
王佑的脸色大变,瞳仁可怕地抽缩着,手指痉挛般抓成了拳头。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他才控制住了自己险些要爆炸的怒火。
“大哥,”王琳琅挪动膝盖,面朝王佑,“你温良谦让,胸有乾坤,友爱兄弟,是一个好大哥,好家长。但今日,我自曝家族丑闻,阉割王康,让王家颜面扫地,所以,我自请出族!”
话语未落,她一把脖子下被衣襟遮掩的一枚吊坠,手指轻轻地摩挲了片刻,便用力地一拽,抛向王佑。
似乎是本能地,王佑伸手一抓,将那枚雕成麒麟形状,刻有琳琅二字的墨玉,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这样的玉佩,凡是王家嫡系子孙,人人皆有一块。自出生之日起,便一直挂在身上。玉在人在,玉碎人亡!这该死的丫头,竟然在此刻还给了王家!
所有的人,包括高座上的皇帝,都彻底地惊呆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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