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眼戳心的人,已经离开。王琳琅面上的寒霜,仿佛被夕阳融化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慧觉像是一匹小马驹似,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他嫉妒地瞪着抱着王琳琅腰身的人,双眼似乎冒出火来。
不料那人放开王琳琅,眼睛睁得圆圆地,嘴唇微启,鼻翼抽动,眸中闪着狂喜至极的光。精致的脸上,笑容如梨花般绽放,“小觉弟弟,”那少年向他扑了过来。
“小岚哥哥?”慧觉又惊又喜,眸中闪耀着不可置信的光芒,两个久别重逢的小伙伴,紧紧地抱在一起。
紧随而至的慧和,崔琪两人,却是满脸古怪之色。尤其是崔琪,她一个健步窜到王琳琅身侧,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低语,“你竟认识羯族人?你不要命了吗?”
羯族人?王琳琅脸色微变。
北方大地被关外的胡族占领,而羯族就是其中不容忽视的一族!在他们的铁蹄,大刀,利箭之下,多少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多少肥沃的土地在一夕之间被沦陷。曾经壮美的山河,变得支离破碎。而东晋这一个小朝廷却只能躲在南方苟延残喘,根本不敢跨过长江去收复北方被沦陷的土地。
望着眼前身材高大目光如狼似虎的青年,她眼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交替变幻,最终吐出口的却是,“原来你是赵国太子!”
一国太子,究竟是因为何种原因,被迫害成为一个奴隶,在肮脏龌龊的奴隶市场,像是一个货物一般,任人宰割挑选?这些话在她口中缠绕徘徊,但最终却被她生生地吞了下去,最后从嘴巴里跳出来的,变成了这样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我乃石隧,你可唤我阿隧,或者阿狼。”身材高大侵略性十足的青年,嘴角咧出一个笑容,对着王琳琅说道。他语调怪异,笑容有些瘆人,像是苍狼裂开嘴角,露出了獠牙一般,让人心底犯憷。
石隧?竟是石隧?这个认知,像是一场突来的暴风雨,使人猝不及防,王琳琅完全地震骇住了,脸上露出一股极其古怪的神色。
“你知道我?”狼崽子石隧,额头上的青筋抽搐了一下,望向王琳琅的目光,探究中带着丝丝的阴沉。
知道?怎么不知道呢?后赵太子石隧,可真是在历史上大名鼎鼎臭名昭昭!
他骁勇善战,英勇异常,在战场所向无敌,是后赵皇帝石虎最喜欢的儿子。但是,他也同时骄淫残忍,喜怒无常。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将美丽的姬妾盛装打扮,然后割下她们的首级,并小心地洗去首级上的血渍放入精美的盘中,端上来与各位宾客观赏,最后再烹调这些美人的肉尝尝。不过,最后的结局,也是异常的悲惨,被自己的父皇幽禁在东宫,最后被万箭穿心,惨死于东宫之内。
“谁知道你啊?你,你不要乱攀交情!”崔琪扯着王琳琅后退一步,似乎生怕与这个人有半分的关联。不对,应该是惧怕与这人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崔琪这一反应,真实,自然,是大多数民众面对胡人下意识的反应。可是,这个避嫌的动作,却像是世间最锋利的利刃一般,扎向了石隧的眼眸。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似是有荆棘丛中燃起了一堆火。脸上的肌肤狰狞地扭曲着,十分地吓人。
唯恐这个家伙突然暴起,像是一匹饿狼般扑上来,撕裂崔琪的脖子,吸干她浑身的鲜血。王琳琅立刻抽出自己的胳膊,将崔琪护在身后。她的脸上堆彻起一股灿烂之极的笑容,对着面前被惹恼的野兽说道,”阿狼,好久不见!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走吧,我们去聚一聚。”
皇太后生辰在即,大街上多了许多来贺寿的异族人。时而不时地,便有面貌各异服饰不同的胡族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所以他们这一行人,虽然有些稀奇,但也不至于夺人眼球。
任王琳琅心中如何涛翻浪涌,但她表面平静无波,任由崔琪像是一团热情的火似地,拖拽着她,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一般,拉着她东看西瞄,买七买八。好在东晋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拘束不大,否则她真怀疑,这个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的姑娘,这样明目张胆地拉着一身男装的她,在街头窜来窜去,会被人拉去浸猪笼!
最兴奋的,当属小岚与慧觉,旧时伙伴重逢,甭提那个兴奋劲了。两人一直手拉着手,肩膀挨着肩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嘴巴好似都没有停歇过。
狼崽子一般的石隧,像是尾巴一般,无声无息地跟在他们身后,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匪气十足的脸,瞧得人胆战心惊,颈脖发凉。
光着脑袋的慧和,与戴着幕离的慧染并肩走在一起,他们低低交谈着,偶尔投向王琳琅的目光之中,透着几分快活与放松。
一行各怀心思的人,就这样诡异地分化成四个小团体,登上了食味斋的二楼。
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美丽的秋日景色,王琳琅的心湖中,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真得是光阴似箭,时光如梭!当年,她一腔好奇,满怀期盼地随着萧博安来到食味斋时,还是一个被迫与师尊分离,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如今,当她再次登临食味斋,却隔了近乎七年的时光。与萧博安那厮,有着扯不断掐不灭的关系。而与师尊之间,却隔上了生与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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