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王佑身边的墨五,募地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童子腰间暗红色的腰带,像是突然遭受了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
察觉到他异常的墨二,暗暗地撞了撞他的肩,低语道,“怎么呢?”
“秋水剑?”墨五喃喃自语。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过去。没错,那是秋水剑,世间独一无二的秋水软剑,十一爷生前的佩剑,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童身上?
他惊骇而又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小和尚,惊奇得像是半截木头般地愣愣地戳在那儿。
墨二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一瞧之下,他也差点惊呼出声,不由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抑止住了那正要发出来的惊呼之声。
“你这个屁孩,刚才出手伤了四公子,现在竟敢还大言不惭,吃我一剑。”那红衣的女子站在王康身边,看着自家的爷们屡次吃亏,本就心疼不已,此时,更是柳眉一竖,拔出腰间的长剑,一个毒蛇般的窜去,竟朝那童子的心窝刺去。
哐当!
一柄剑突然从旁边划出,如风驰电掣般架住那毒蛇般钻出的剑。
竟是墨五出手了!王家的护卫都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大伙呆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皆是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
“墨五,你好大的胆子!”王康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像是滚雷一般,震耳欲聋。
墨五没有理他,手腕一个抖动,一个凌厉的力道自剑身传出,震得那女子手下一个发麻,虎口猛地一痛,长剑不约自主地摔落在地。
麒麟卫自来只听从家主的命令,对于这个废物点心般的四爷,他一向都不看在眼里,从来都是敬而远之。
“四爷——”红衣女子望着王康,眼中尽是委屈。
“你们是要反了天吗?”王康气得一个仰倒,眼里闪耀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凶恶的脸上,在一刹那间几乎扭曲得皱皱巴巴。
“公子,”墨二凑到王佑耳边,低低地耳语了几句。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地,除了当事人,周围之人根本就没有人听到。
所有人的眼睛,几乎在同时紧紧地盯着王佑的脸。可是,那张脸却是云淡风轻,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话语一落,墨二就恢复了常态,退到了王佑的身后,像是一个影子般静然无声。
“四弟,你且先行回去。”王佑淡定自若,不徐不疾地缓缓地说道。
他的面容清淡,可是,那望着王康的眼神,却好似微风吹过吹过平静的湖面,荡起了轻轻的涟漪。
“大哥,你可真是心冷如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打而无动于衷,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王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吃过这等大亏?“你不为我出气,我自己来难道不行吗?你,你,你,还有你,你们给我上!给我狠狠打,给我往死里打!”
被他点到几个护卫,浑身一震,腿肚子一颤,只觉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他们期期艾艾地看了王康一眼,又拿眼偷偷地瞄向那清清冷冷的王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根本就不敢挪动一步。
四爷叫嚣得再厉害,那也是只是四爷。可是大公子却不同,那是未来王家的掌舵人,谁人敢违抗他的命令,除非是小命不想要了?
“好啊,你们这些兔崽子,竟敢不听我的话了?”王康简直是气急败坏,冲上去,对着那几个护卫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几个护卫根本不敢还手,被打得龇牙咧嘴,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只得默默地承受着这些加注在身上的屈辱,却连声都不敢吱一下。
“够了,”王佑一个眼色,墨二像是一道疾光般窜了过去,一个手刃劈在王康的后颈部,那人便软软地瘫软了下来。墨二伸出去一只手,挡在那人的后心之处,然后他的手一转,一推,那人的身子一个旋转,像是一个巨大的人偶般,带着轻轻的呼声,掠飞到了那个红衣女子的怀中。
“带他回去。”王佑冷冷地吩咐道,眼神中似是有利刃闪耀,骇得那女人猛地一惊,心中畏惧不已。
“是,”她搀扶着那昏死过去的青年,低眉敛目地答道。
须臾之间,那群聚集在香樟树下的王家护卫,便带着他们的主子,如同落花流水般,逃之夭夭。
见到没有热闹可瞧,那挤在院门处的各位围观群众,也相互打着招呼,寒暄着,各自离去。
躲在一旁的掌柜,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颗提了老高的心,这才缓缓地落了回去。他眯着眼,看看那边的师兄弟俩人,再看看他们对面那个温润如水般的青年,眼眸中的担忧,像是昨夜雨水留下的痕迹,一碰到太阳的炙烤,便蒸发消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一刻,这个小小的院落之内,还是人满为患,喧嚣不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现在,却是五人相对而立,安静异常,只有风吹动树叶时传来的沙沙声。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仗义出手,”慧染静静地打量着面前三人,那如出水清莲的般的清澈眼眸,闪过一抹感激之色,对着便是他们深深地一个颔首。
“阿染,他是那个四爷的大哥!”慧觉急急地插嘴到,“为何要感谢他?”说完,拿着一双极为不善的眼睛盯着王佑,“都是那个四爷惹得事,他心思龌龊,见你长得好,就想跟你搞男男之风,龙阳之好!”
那最后一句话,真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众人在那一瞬间几乎都雷得里外焦黑。
纵使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这次,王佑的脸在刹那间猛然一变。一方面,他感觉像是有一层遮羞布般陡然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了里面肮脏的本质,面上不由地一阵地羞愧。另一方面,他震惊于这个孩子小小年纪,竟将如此敏感的词汇,大喇喇地挂在了嘴边,看那样子,好像还知道龙阳之好是怎么回事。
墨二是彻底地愣住了:这么逆天的孩子,究竟是哪家的?竟然连男男之风都知道。
墨五的嘴巴张得如同鸡蛋那么大,一下子就震住了。接着他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嗓子发干似地。这个孩子,他可真是太喜欢,太喜欢了。撇开腰间那把剑不说,这雷死人不偿命得的本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慧染的脸微微有些红,但是整个人却是很坦荡,透着一种清风明月般的明净。他轻轻地一拉慧觉,似是责怪地望了一眼,然后转头对王佑说道,“师弟言语无状,还望公子勿怪!”
慧觉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但是他也没有反驳慧染,只是拿着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像是在心底里默默地衡量他的价值一般。然后,他的眼珠灵活地转了一转,突然问道,“你是王家掌事之人吗?”
这话一出口,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王佑的眉毛不由地微微地往上挑了一挑,看着面前这个半大孩子那双明珠一般灵动的眼睛,视线慢慢地扫过他腰间的那柄软剑,他轻轻地点点头,“对,我就是王家在这里的掌事之人。”
“那你就管好你的弟弟,别让他再跑到这里闹事,怪烦人的!”他小人般地说道,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里有任何的不妥。
墨五不觉地愕然,这个娃娃是有豹子胆吗?竟敢如此跟公子讲话?就算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也从来没有人敢如此这般地跟公子说话!他不约把谴责的目光投向那童子的师兄。
哪想慧染的嘴角擎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正含笑地望着慧觉,似乎认为慧觉说得很对,还附和地般点点头。
妈呀!这两个人可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儿肥!他偷偷地将目光投向自己公子,赫然地发现公子的眼眸却似古井,波澜不惊。
“好,我会管好他的!”王佑面色淡淡地说道,“可是,你能回答我,为什么我一定要听你的呢?”
“这————?”慧觉小脸皱了起来,“你不是他的哥哥吗?难道弟弟做错了事,哥哥不该管教吗?”他疑惑地问道。
王佑微微地一笑,眸光如轻纱般缥缈,“弟弟做错了事,做哥哥的当然会管教。只是,你们前日才将他打成了内伤,今日又将他的牙齿打落,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我这个做哥哥该如何为弟弟讨回公道呢?”
他的话温和淡然,声音儒雅好听,但偏偏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隐在里面,使得慧染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正待说话,慧觉却愤愤地瞪了王佑一眼,非常不情愿地解下腰间的佩剑,爱怜地摸了又摸,这才恋恋不舍地递了出去,“诺,这是秋水剑!你看看!”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是搞得慧染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他此时将阿琅的佩剑拿出来是何道理。
那边的三人,却是在一瞬间脸色大变。纵使先前有千般的猜测,可亲耳听到这童儿如此说,他们的心在那一刻亦是如巨石落地,砸起如轰鸣般的巨响。
王佑将那柄剑拿在手中,明明这剑的分量不重,可是他却感觉它好似重愈千金,他仿佛都拿不住。他稳了稳有些慌乱的心神,手放在剑柄之上,猛地一个抽拉,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猛地出现在天光之下。
只见剑身柔软如绢,轻轻地一个摆动,似有一湾莹莹的秋水在随波荡漾。森冷凌厉的剑气,从剑身处散发开来,使得人即使身处在炙热的阳光之下,却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果然是秋水剑!”墨五惊呼出声。
王佑仿佛不胜寒意,身子不由轻轻地一个颤抖。他将那剑递给墨二。
墨二接过剑,手腕一个抖动,那剑陡然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又如琴弦,“秋水剑,真得是秋水剑,十一爷的剑。”他语带激动,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地说道。
五年前,这柄剑随着林芝县主的消失,音讯全无,江湖上再难觅其踪影。为了寻找县主,王家派出去的人手,简直是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连黄河以北,那片烽火连天战乱不休的土地上,都有人在暗地里寻找。哪想,今日,竟意外地撞见了秋水剑。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它为何缠绕在一个陌生童子的腰间?县主呢?她又去了哪里?
“我管你什么十一,十二爷的,现在,它是我的剑,快,快还给我!”慧觉直觉情形有些不妙。面前这帮人神色古怪,看样子很想把秋水剑据为己有。这怎么行?秋水剑是阿琅的剑,怎么可能让人给占了去?
他身形一晃,像是一道幻影似地,竟徒手过来抢剑。
墨二一惊,还剑入鞘,身子一个后撤,急急地避开了那童子。
慧觉轻功极佳,反应灵敏,但是在出自麒麟卫的墨二面前,他的招式却是不堪一击,根本就是连人家的衣角边边都摸不着。他急得都快哭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眼睛更是沁满了泪珠。
“你们这群无赖,把秋水剑还给我,还给我!”他急得哇哇大叫。可是,墨二却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闪避。
开玩笑,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岂能轻易让出?公子刚才递剑给他时,那清凉如水的目光中闪动着一缕狡诈,他可看到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剑抢在手中,将主动权握在手中,难道还怕林芝县主不肯现身吗?
站在一旁的慧染,心中慢慢地升起一道怒火。这怒火自丹田之处而起,像四肢八脉缓缓地蔓延而去。刚开始时,这怒火只是一缕小火苗,但是慢慢地,它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旺,他直觉得全身都好似烧了起来。
这剑是阿琅的剑,岂能让别人拿走?
这个念头,像是他的信仰一般,深深地根植在他的心中。于是,他动了,像是一缕缥缈的青烟一般,从地上悠悠地飘起,绕到慧觉身侧,一只白玉般的手,陡然伸出,闪电般把他扯开,轻轻地一抛,慧觉便如一只燕子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慧染的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像是一道奔泻而出的激流一般,朝着墨二就是当胸一拳。这拳看起来轻飘飘,没有丝毫的重量,但是却好似携带一股流动的水流,朝他卷来。墨二的身子一个急速地旋转,堪堪避开这个看似柔和实则气势滂沱的水流。哪里想到这股水流只是一个幌子,慧染的左手突然动了,它划着一道虚幻的影子,像是疾光一般,随着他身影的挪移,直接扑向那转过身的墨二。
好一个墨二,虽然那凌厉的拳风已到面门,却临危不惧,迎着那股庞大的急流,他的拳头像是铁锤般,直直地砸向那高高的浪头。
砰!
两股拳风相碰,顿时震起地上层层的灰尘,树上的枝条叶子像是雨点般下落。
墨五掩着王佑,像是避开暴风雨般,躲到了安全地带。
扑哧!墨二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吐出了一口血。
那厢,慧染的嘴角,丝丝的血迹,像是小溪蜿蜒,正在缓缓地流淌。但是,他的脸上却有一抹笑容,那笑容极为灿烂,像极了开在了冰天雪地里的雪莲花,那般明媚,那样傲然。而在他的手中,却有一柄暗红色的软剑,赫然就是秋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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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一个人心中,都曾经有过一个武侠梦。
在梦中,仗剑江湖,快意恩仇,风一般地自由地行走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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