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琅的视线穿过窗棂,落在远处金银花树下和慧觉聊得正欢的那个漂亮的少年身上,“风姐姐,那个扮虞姬的男孩,嗓子真是不错,他没少跟你招惹麻烦吧?”
风三娘瞟了瞟那个笑得如同鲜花怒放的男孩,不约地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住一个蚊子,“这个孩子,男生女相,可不真是像祸水一般?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他的师兄护着,还有我这个老板顶着,恐怕早就被那些心思龌龊有着特殊癖好的老爷们给玩死了!”
王琳琅望着树荫下那笑得无邪的男孩,忍不住问道,“风姐姐,你若是离开这戏园,回到了建康,那这少年怎么办?我看他那师兄未必能护得住他。那个黄四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恐怕不会放过他。”
或许是少时在建康见多了阴谋诡计,目睹了人性的种种丑恶,所以,王琳琅深深地明白,在这个标榜律法的封建社会里,总有一些人仗着金钱或是特权会凌驾在律法之上,他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却偏偏个个善于伪装。披着良善的外衣,暗地里却干着地狱的勾当。
风三娘颇为苦恼地晃了晃头,“不知道哎,还没有想好。算了,不说这个,说到那个黄四爷,小舞,那个阴险毒辣的欧阳震,你怎么让他跑了?”
“跑了?”王琳琅轻笑出声,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接二连三地下毒手,想要害小觉,我岂能便宜了他?不过,我初来临河,惹上人命官司毕竟不好。再说,那样也会给你的戏园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耍了心眼,”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瞟向风三娘。
这一刻,她顾盼生辉,神采飞扬,那明若秋水般的眼眸中,闪耀着一种昂扬的生机,还有一种狐狸般狡邪。
风三娘有些怔住了,她突然想起当年离开建康时,公子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美丽的皮囊有千千万万,但是看来看去,大都千篇一律。可是,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从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今生他最有幸的事,便是遇到了小舞。
王琳琅的话还在耳旁继续,“偷偷地告诉你,风姐姐,那镖上有一股隐藏的暗劲,那暗劲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震碎他的心肺,所以,过个二三十天,他会慢慢地死于心肺衰竭。”
“哎呀呀,小舞,你可真是长大了,小时候就是不同凡响,这长大了,更是不得了啊,考虑问题竟是如此全面。”风三娘掩下心中那涌起的一刹那情绪,不约地啧啧称赞道。
俩人嘻嘻哈哈地又畅聊了一番,这才出了房门,相携着来到了院中。
院中飘荡着浓郁的金银花香味,嗅在鼻中,直觉得那沁人的香味,随着呼吸,流进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诺,这是我前一段时间,炮制好的金银花茶。你带回去喝,它可以清心明目,生津止渴,对身体特别有好处。”一道清润好听犹如天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慧觉将那罐茶接在手中,揭开茶盖,直觉一股茶香迎面扑来,弥散在他的口鼻之中。
“这些茶,都是我在清晨时采摘的,采的时候,株株都带着露珠,格外地香。”那道如清泉流过石阶般的声音,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把它们放在蒸笼上用小火蒸熟。蒸熟之后,再将它们晒干。晒干之后,就用文火小心地把它们炒熟。这炒茶的时候,火势最难控制了,火大了会炒糊,火小了会炒碎,所以要用文火小心地翻炒。炒好之后,再晾个一两天,就可以了。”
“小岚哥哥,谢谢你啊,这茶,我一定会慢慢地品尝,细细地喝。”慧觉将盖子拧好,郑重地说道。
那名唤小岚的少年,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这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我练功唱戏之外,打发时间的产物,你喜欢便好。”
望着面前这个好看得犹如画中人的小哥哥,慧觉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欢喜之意。他从手腕处扒拉下一串佛珠,塞到那少年的手中,“小岚哥哥,这串佛珠,在佛前开过光,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佛祖保佑你,指引你。”
两个人拉着手,相视而笑,笑得那样无邪,那样纯真,瞧得不远处的王琳琅,都不忍心打断他们。
人与人的缘分,可真是奇妙!有的人,只需一眼,便可以结为知己。有些人,相处数年,却依然如同陌生人。这个小岚,大概是慧觉下山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知他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竟引得慧觉将手腕上自小戴着的佛珠都送给了对方。
王琳琅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眼中不觉地带上了一抹探究之色。
这个少年,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如同瓷娃娃一般,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清秀的小佳人。
可是,在这个时代,若是光有美貌,却没有保护着这美貌的智慧和手段,那他的一生必定会坎坷无比。
想到这儿,王琳琅的心中,不觉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怜惜。她不觉把目光瞥向风三娘,却看见她目光似贼般,灼灼地盯着一道刚刚转过拱门的健壮身影。那双如水般的美目之中,闪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就像是一个酷爱登山的人,望见了一座从来没有征服过的高山,那般地跃跃欲试,充满兴奋和激动。
“师兄,”小岚朝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率先叫道,那张素净白皙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师兄,师兄,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慧觉,他还送给了我一条佛珠。”说罢,像是献宝般,将手中的珠子高高地举起。
那泛着蜜色光泽的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极其温润而神秘的光泽,一下子就夺走了人的视线。
这是一串金刚菩提手链,珠子颗颗饱满,而富有光泽。或许是因为戴得久了,那温润的红色光芒,像是包藏不住般,要从那些珠子中崩射出来一般。
“这——珠子也恁地珍贵了些,岚儿,你————”那被唤师兄的男子,身材高大,壮硕有力,只是那面色,或许是因为先前挨过两脚,似乎有些苍白。
“这珠子不值什么钱,同这茶一样,都是手工制做的,只是心意难得而已。”慧觉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解释道。
两个新交的朋友,不觉相视一笑。他们的笑容很美,像是向日葵的花朵一般,那般灿烂,纯真,让看到这笑容的人,心中也是一阵愉悦。
“余弦,你来了啊,你受的伤不要紧吗?我不是派刘三请了大夫来吗?你怎么不卧床好好休息了?”风三娘的眼睛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紧紧地钉在余弦肌肉紧绷的胸膛之上,只差哈喇子都滴下来了。
王琳琅一阵恶寒。
风三娘这勾搭人的手段,这么多年了,好似也没有什么长进。她有些好笑地撇了撇嘴角。还是不要打搅她撩拨男人了,再说,像是一个灯泡似地在旁边看着,眼睛也似乎不舒服。况且,长生————
王琳琅的心底里暗暗地叹了一口。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别人了?想到这,她轻步走了过去,摸了摸慧觉的脑袋,“小觉,我们走吧!”
“小岚,小岚,你看,这是我的——我的哥哥!”慧觉仰头对她一笑,然后牵起她的手,骄傲地说道。
王琳琅对小岚轻轻一个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容。这个美貌的小戏子,他的命运以后会怎样,她可真地是说不准。不过,这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了?在这个世界上,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能力有限,只有一双手,只想护住身边之人即可。
她牵着慧觉的手,朝风三娘挥挥手,就衣袂飘飘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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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拼命地想要长大。长大后,才发现,童年最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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