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琳琅从昏迷中醒来时,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痛,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每一个原子,都在叫嚣着好痛好痛。然而,她却忍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其实,她是一个痛感很低的人。就算一个小小的伤口,一点点的疼,她特殊的体质会将这点痛放大,使得她比常人觉得更痛更疼,但是,师傅曾教导她说,若是周围没有真正爱惜自己的人,那么就算是再痛,痛到想要去死,也不可大喊出声,喊了也是白喊,反而使得自己白白丢掉了风度。
她轻轻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包裹得像是木乃伊,正躺在一张柔软之极的床上。
一双弥散着点点血丝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那样地专注,那样地深沉,那样地阴霾,唬得刚刚清醒过来的王琳琅吓了一大跳。
“干什么?不会是又想着挖掉我的眼睛吧?”她怒气冲冲地说道。可是,她太过虚弱,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表情,有一种扯着扯着虎皮做大旗的虚张声势之感。
萧博安笑了,他这笑容极美,仿佛是心事得到了释然,又像是在嘲笑眼前的人在不自量力。
“你人是我的,眼睛自然也是我的。让它们乖乖地长在你的眼眶里,岂不是更好?要不然,挖下了你的眼睛,你变成了一个瞎子,我要一个瞎子何用?”他的话一如既往地毒舌与难听。
“萧博安,你的救命之恩,好似我已经还得差不离了吧,”听着他的话,王琳琅觉得自己的老血都要喷出几口,也顾不得身上传来的那阵阵剧烈的疼痛,她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从马蹄下救了你一命。又帮你杀掉湖边那些放暗箭的杀手,为你赢得了一线生机。这些足可以抵消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了吧!你快点把那张卖身契拿来,我要把它撕毁。”
“你既已签下了卖身契,那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萧博安一字一顿冷酷无情地说道。
“萧——伯——安——你个混账王八蛋———总有一天,我要吃了你的肉,喝你的血!”王琳琅觉得自己的肺好像已经撑到了最大容量,再稍一点气,它就有可能爆掉。极度的愤怒,像是一把火地,点燃了她的全身。她头一偏,竟生生气晕了过去。
“进来吧,帮她换药。”他对门外低声说道。
风三娘捧着纱布,长生提着药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公子,就算要给小舞重新上药,也用不着把她激得给生生晕了过去吧?”风三娘实在忍不住了。自家主子也不知是发什么疯,不顾自己严重的内伤,亲自守着小丫头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等着人家醒了,又生生地将人气晕了过去!这脑思路,她可真正是搞不懂。
长安却是忧心地望着萧博安,“公子,您赶紧去休息吧。上次,您的内伤还没有好,这次您又伤上加伤,还把那么珍贵的药丸给了小舞这丫头,那您这内伤只能靠自己慢慢养着了。”
“公子,您把大还丹给小舞吃了?”风三娘惊诧地问道。
公子一向冷心冷情,像是一块万年的寒冰似地,对任何投怀送抱的女人,都是一脸嫌恶,避之唯恐不及。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更是避如水火,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和尚般的日子。
作为近身暗卫,她都暗自忧虑,唯恐公子腿间那玩意,除了如厕,其它的功能会渐渐退化。现在好了,他终于开窍了,终于有特殊对待的人了。虽然这个女孩身份特殊,虽然她还是一个没长成的野丫头,但总归可喜可贺!
“是啊!”长生在一旁恨恨地说道,“不然,你以为这丫头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醒过来?而且还能够如此生龙活虎地跟公子吵架?”
“那她怎么晕过去呢?”风三娘斜睨了长生一眼,眸中是丝丝嗔怪与荡漾的情波。
长生俊脸一红,像是被电到般,赶紧走远一步,嘴里回道,“气血不足,气晕了!”
“别再废话了,快点给她换药。另外,三娘,天气渐热,不要把她包扎得那么厚,尽量让她舒服一点。”
“是!”风三娘喜滋滋地领命道。心里为主子的体贴感到欣慰不已。果然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感天动地。瞧瞧,一向眼中只有自己的主子,竟然也懂得了为他人着想了!
“长生,”那道似冰如铁的声音继续说道,“阿绍派人送来的药材,尽可能地选些好的,熬给她喝,我要她的身体,恢复得跟以前一模一样,不要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池!还有,她的身上,不得留下一丝一毫的疤痕!她那被利刃划破的右手,我要它完好如初。”
“是!”长生跟着领命。
萧博安转身,不再理会两个如同二货般的下属,迈步走了出去。
胸中传来些微的痛意,但是却掩不住他心里那淡淡的喜悦。真好,看到那个小丫头劲头十足地跟自己顶嘴,真得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想到先前,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衰弱的样子,他就是一阵后怕!
她应该是生机勃勃地,充满了用不完的活力,有着使不完的劲,像是野草一般顽强,又像是向日葵一边灿烂。而不是那般躺在那里,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气的样子。
现在,她醒了!怒瞪着一双眼睛,像是一个炸了毛的猫一样,跟自己吵成一团!
想到这儿,萧博安嘴角不有地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但随即,他脚下猛地一滞,心中咯噔一声响。他的手不约地拂向了自己的胸口,感受那一下快似一下的心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俊脸就是一白。然后,他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般,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了两步,然后扶着墙,拖着两条重愈千金的腿,艰难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当王琳琅再次醒来时,她看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风三娘,还有被她挑逗得脸红红如苹果似的长生。
“哎呀,辣眼睛,辣眼睛,”王琳琅捂着自己的脸,眼珠却透过手指尖的缝隙,偷偷望外看。
风三娘不禁松开自己的手,长生那被钳制的手,一下子得到了自由,它闪电般从风三娘那高耸的胸脯移开,然后那手,还有那手的主人,像是受了炮烙之刑般,整个红得如虾子,一弯腰,一弹跳,竟生生又从窗口跳了下去。
“风姐姐,你又在欺负长生了,”王琳琅的小脸也红彤彤地,像是桃子一般,甚是好看,透着一种健康的红晕。
“哎呀,这不是无聊吗?逗逗那傻小子也挺有意思的!”风三娘浑不在意地挥着帕子说道。
“风姐姐,你老是把长生撩得火烧火燎地,也太不负责了,不如,敢明儿,你将他拐到你的床上去了得了!”王琳琅唯恐天下不乱地怂恿到。
“真给拐到了床上,那小子还不得一把药给毒死我?”风三娘不赞成地跺跺脚,“哎,小舞,今日你看起来精神多了?”
“是啊,我觉得我又浑身充满了力气,元气满满啊!”说罢,她抬起自己的双臂,想要秀秀自己的肱二头肌,却扯得腹间一阵隐痛,不约龇牙咧嘴,眉头皱成了一团。
“看你嘚瑟的,快点躺下,好好歇着。”风三娘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将她重新按到了床上。
“风姐姐,绿萝呢?我记得在昏迷时,隐约听到了萧博安的声音,还听到了文轩的声音,唯独没有绿萝的只言片语,她还好吗?”
风三娘神情一僵,动作有一刹那的停滞,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挥着她的花帕子,娇笑着说道,“她啊,她回松江府的老家去了,她小时候在那里定了一门娃娃亲,这不,家里来人接她回去成亲去了!”
王琳琅有些怔住了,她静静地看着有些慌乱的风三娘,冷静地分析道,“风姐姐,你撒谎!绿萝是个孤儿,哪里有什么家人?而且她暗恋着你家公子,怎会舍得他,去另嫁他人?”
风三娘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退,散去,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无比平静地说道,“是的,她死了,两只暗箭射中了她,有一只直插心脏,当场就死了。”
王琳琅突然有些恍惚,那个美貌艳婢,那个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样样都看不顺眼的绿萝,就那样死了?在花一般美好的年龄,就那样无辜地死而在一场阴谋的暗杀之下?
这真是太他妈地悲哀呢?这样一个小人物,本来无足轻重,原可以过着平凡而普通的日子,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然后慢慢地老去。现在却因为重重的阴谋,变成了一个枉死的一个炮灰,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炮灰!想到这儿,王琳琅突然觉得一种无力的哀伤。
生命是如此脆弱,好像随时都可能被命运的风暴所折断。而她能做些什么呢?好像什么也做不来,唯有将自己变得更强,再强,才能保住自己,保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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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不及你会心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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