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谈话声从前面传来,她不约竖起耳朵,悄悄地听了起来。
“十一郎啊,你这次回来,是————?”那老者边走边询问,清癯的面容上,印刻着深深的皱纹。每一道皱纹,似乎都是他的愁绪。
“圣上密诏我回京。刚一回京,就见到伯仁被————”想到刑台上那惨绝人寰的一幕,王斌的心猛地一抽,刺骨的痛意,似乎在一刹那间流转到全身。
“唉,”老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建康城里,此刻,表面上看,好似风平浪静,实则,形势紧张,危如累卵。你三哥一意孤行,带领人马攻克了小石城之后,又占领了京都。嘴里喊着清君侧,要铲除圣上身边的奸佞小人,其实呢,不乏他的私心作祟,要想趁机杀掉对他不满的人。杀了一批,又一批。搞得建康城里血流成河,人心惶惶。”
王斌默然不语。
那老者继续说道,“这些年,他的权势变大,他的欲望也跟着膨胀。想要一手遮天,称王称霸。却不想想,北方战乱已久,人们饱受战火之苦。许多人渡江南下,为的是求得一席安稳之地。这里的人们不想打仗,就算是想打仗,那些有志之士,想的也是进行北伐,将被黄河以北被胡人占领的地方给夺回来,而不是自己人搞窝里斗!”
“您没有找他说过吗?”王斌皱起眉头。
“说过了,说过了多次,可是,他不听啊。”老者长长地叹息一声,心中压着的万千哀愁,似乎是更浓了。
作为王氏一族的族长,王导简直是操碎了心。一族人的性命安危,都压在他苍老而羸弱的肩头。他的每一个判断,每一个决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似乎都在进行着生与死抉择。
现在,王家因为王敦的原因,而处在了风口浪尖。看起来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是行走在刀尖之上,稍不小心,便会跌落万丈深渊。
“他在建康城里,只手遮天,只有他惹别人,没有人敢惹他。看似风头无两,权势无边,实则是将我王氏一族架在火上烤啊!”王导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王斌仔细地听着,没有接话。
“我若是由着他,只怕他日后会将王家拖到无底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可是,我若是反对他,与他针尖对麦芒,那么王家势必会发生分裂,力量必定会随之大大削弱。”王导的眉头生生皱起,几乎都可以夹住一个蚊子。
他没有看王斌,继续说道,“在这个动乱不停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一个强大的家族多麽重要,你是明白的。若是没有家族的护佑,个人的力量是多麽地微不足道,不是如同蝼蚁,被人践踏。就是命如草芥,被人无情地收割。”
王斌的脸上,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
“十一郎啊,你重情重义,性情洒脱,心中怀有一腔报国热情。虽被贬西部二十载,却将管辖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们安居乐业。如今,在这节骨眼上,圣上召你回京。我知道你与圣上自幼同窗,关系甚好。但是,人心异变,你可要在关键时刻,站稳脚跟,选定立场,不要被人利用,反成了插向家族的一把利刃而不自知啊!”王导谆谆教导。
“堂兄,我————”
俩人的谈话声,从风中隐隐约约地传来。听得后面跟着的俩人,心中微微一颤。
多麽沉重的话题啊,像是一座山似地,压得人几乎有些透不过气来。
没有想到一来到建康城,就被卷入如此的风谲云诡之中。王琳琅不觉把嘴巴抿得紧紧地。
倘若如此,还不如不回来了!待在西边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多麽逍遥自在,想到这儿,她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的心底里,隐约地觉得,在这奢华繁昌的建康里,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每一个人都网在中央。
“哟,小丫头,别绷着一张小脸,瞧瞧,愁眉苦脸的,像前面那个老头似地。”王涵见状,不约逗起她来,“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你这个小矮个,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琳琅忍不住反驳道,“我虽是一个矮个子,无足轻重。可是,我师-----,不,我爹—爹,他是一个高个子啊,我怎能不担心?”师傅两字在舌尖转了一转,又给王琳琅给吞了回去。
“哎哟哟,你爹爹是谁啊?那是王十一郎啊!想当年,那是文武冠绝天下。如今,啧啧啧,这风采,这气势,更甚从前。还有谁敢伤他?”
“大将军刚才不是伤我——我——爹爹吗?”王琳琅气鼓鼓地说道。
“哟,你不是该叫他三伯父吗?怎地还叫大将军?”王涵忍不住地问道。
“伤了我爹爹,我干嘛要叫他三伯父?”王琳琅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王涵一下子被逗乐了。瞧瞧,多有趣的丫头,情感如此直接,爱憎如此分明。
“你爹爹是一个大傻瓜。若非他顾念手足之情,不忍手足相残,你以为大将军能伤得了你爹爹?”王涵嘴巴咧起,不无鄙夷地说道。
在大将军面前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像孙子一般,如今竟敢背后说他坏话,王琳琅被这样的七伯父给逗乐了。
“哎,我说小丫头,你这一身功夫却是不错。这小身板,力气也恁地大了些。跟伯父说说,你是怎么练的?”说罢,他眨眨眼睛,用胳膊撞撞王琳琅,一脸的好奇。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竟然这么无聊与八卦,碎碎念,碎碎念,像是一个老妈子似地。王琳琅简直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王家啊,真是人才辈出啊!有像大伯父那样睿智清明的老者,有潇洒飘逸文武俱全的师傅,有像大将军那样霸气侧漏的枭雄,今还有一如周伯通似的老小子王涵。
王琳琅眨眨眼,睁着一双清澈而纯真的眼眸,认真地回答到,“七伯父,我这身力气,都靠着每天练胸口碎大石得来的。”
“什么?胸口碎大石?”王涵有些懵了。
他将信将疑似信非信地瞪着面前的少女,脸上似乎写着四个大大的字:怎么可能?
王琳琅实在忍不住,她噗地一声,大笑出声。
她的声音清脆如同银铃,似是在空中,洒下一串串美丽的音符。
前面的俩人不约转头,看着阳光下那张鲜艳明亮如同花骨朵儿般的美丽面容,听着那肆意洒脱的欢快笑声,俩人嘴边不约同时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是一个好孩子!”王导拂着颌下的那长髯,清癯的面容难得地露出一抹欣然。“十一郎,你把这孩子教得很好,这次,你把她带回建康,是————”
“堂兄,琳琅————”
俩人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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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了没有两天,又开始下起了雨。从淅淅沥沥,到暴雨倾盆,总是这么连绵不断,持续不绝。整整一个月里,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下着雨。耳中所听,是满天地的雨声,眼中所见,皆是如丝如织的雨滴。
看见朋友圈里,上街的人们,划着木通或船。看见被淹的田地里,庄稼有气无力,哼哼唧唧。
天气是怎么呢?地球是怎么呢?
在人类无止境的索取之下,它们生病了吗?为何极端天地现在是越来越多了?地质灾害越来越频繁呢?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要保护好地球,爱护好环境,维护好我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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