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嫣赶紧把画放回去，抬头看阎晟，小声说：“浮灯好像不太好了。”
“你在干什么呢？”阎晟向她伸手。
卿嫣犹豫了一会儿，把盒子合上，轻轻地说：“这是浮灯的秘密，你不要看了吧。”
“画的你？”阎晟眉头微锁。
“不是。”卿嫣摇头，这不是她，这是陆蔓，而陆蔓早早地就死了。
“出来吧。”阎晟没有逼问她，下了台阶等她。
卿嫣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快步出去，换了副笑脸问，“那姑娘可找来问过话了？”
“戏班子的人说她是老人，换过几个戏班子，没什么异样。”阎晟看了看窗口，向她伸出手，“走吧，先看南彦，今晚若熬过去，这小子就活了。”
“南彦很坚强，会撑过去的。”卿嫣心一揪，加快了脚步。
……
夫妻二人回到佳烟的房间，才满月的小公子正在哇哇大哭，而佳烟因为这一紧张恐惧，居然没奶水了。
临时找的奶妈不合小公子的心意，他怎么也不肯吃，饿得哭个不停。
浮灯正在给南彦的穴位下针，要把毒血放出来。
南彦小小的身子全都发青了，尤其是腿，肿得有两个粗，皮肤乌青发亮，伤口流着乌黑腥臭的血。
浮灯的情况也不太好，他只能坐着，衣背已被汗水浸湿。婢女不得不随时帮他擦去糊住眼睛的汗水。
扎针这种事，要高度集中精神，只要错一点，就会毁了南彦。
卿嫣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堵得慌，索性走去窗边看月亮，理清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绪。
阎晟一直在观察她，她今日看浮灯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有些厌恶，有些慌张，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那些画真的不是她吗？
阎晟有克制不住的冲动，想弄个明白。
“把这些药熬好，每隔半柱香给他擦一次伤口，再喂一次。”浮灯终于扎完最后一根针，长长地舒了口气。
“浮灯主持，快歇会儿吧。”南彦扶他坐下，哑声说。
卿嫣忍不住转过头看他，和浮灯的视线对上之后，脸上都不知道应该挂个什么样的表情。隔着千年，到了异时空，和旧爱撞上——
多么不可思议的现实！
浮灯看着她的神情，心猛地一沉，明白卿嫣已经发现了真相。他楞楞地看着卿嫣，也挪不开眼神。
两个人隔着五步的距离，就这样对望着，心情复杂莫名。
“阿九？”阎晟终于看不下去了，手在桌上敲了敲。
“啊。”卿嫣匆匆收回视线，有些茫然的看向阎晟。
“浮灯主持脸上有什么吗？”阎晟有些恼火地看向浮灯。
“哦，我看浮灯主持脸色不太好。”卿嫣胡乱应道。
“回宫。”阎晟一甩袖，大步出去。
卿嫣耸了耸肩，快步追出去。从浮灯面前走过时，她脚步缓了缓
，随即不再停顿，一溜小跑追上了阎晟。
浮灯的视线一直追着卿嫣，直到夫妻二人的身影淹于一片灯影之中，才轻叹着垂下了长睫。
冷啸在一边观察了好半天了，忍不住上前去，小声说：“主持，有些心思动不得啊。”
浮灯竖起手掌，轻轻点头，“阿弥陀佛，一切皆为虚幻，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就在这里躺着歇歇吧，辛苦浮灯主持了。”佳烟让婢女抱了褥子，搬了一张躺榻过来，靠窗放着，让浮灯可以歇歇。
浮灯摇摇头，静坐椅上，低头念经。
南月府的满月宴，被这些蛇给搅和了，戏班子被人团团住，每个人都要接受盘查，一个个叫苦不迭，这么晚了也还都没睡，集中在前坪坐着，等着人再次搜查他们的行李和马车。
四姑娘坐在人群里，抱着琵琶，手指轻轻勾动，弦音就如一声声美人的呜咽……
小八托腮看着她，眼神复杂莫名，满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
匆匆赶回宫，小十还在哭闹着要找南彦，不肯睡。
卿嫣和阎晟哄了好半天，她才抱着倾心太后给她做的小布狮子睡着。卿嫣疲惫地坐在梳妆镜前，散开了盘发，取下发簪。铜镜里的脸熟悉又陌生，又和陆蔓的脸渐渐重合。
这两张脸还有点点像的，尤其是眼睛……是不是这个联系，才让她成了林阿九？
“到底怎么回事？”阎晟走近来，从铜镜里看她。
“什么？”卿嫣抓起梳子，一下下地梳。
“你还问我？”阎晟在她身边坐下，眉头微皱，盯着她的脸看。
“我怕你觉得我们是妖怪。”卿嫣咬咬唇，小声笑。
“你还笑，还不说实话。”阎晟不悦地夺过梳子，往她额上打了一下。
卿嫣捂着额头，朝他看了会儿，小声说：“他好像是荀泽。”
“谁？”阎晟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丫头以前在梦里叫过的名字！
荀泽！她的心上人荀泽！
“你确定？”他咬牙切齿地问，难怪两个人看得含情脉脉，眼神撕都撕不开的。
“好像是，又好像很奇怪，他怎么会来的呢。”卿嫣又拿了把桃木梳出来，眉头轻锁，自言自语道。
“我看你是欣喜若狂了吧。”阎晟把梳子一丢，气恼地走开。
“小气鬼。”卿嫣瞪了他一眼，把两把梳子收好，小声说：“若他也能来，说明我有机会回去，我娘一个人在家里孤苦无依，很可怜。”
“你回哪里？”阎晟猛地扭头，死死盯住了她。
“家啊，我也有家。”卿嫣站起来，仰头看向月亮。
看到上官薇对青珂那样的挂念，她就能想像到妈妈是如何一个人在丧女之痛里挣扎痛苦的。只要想想，就难过得心如刀绞。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她却因为爱了不该爱的人，丢下妈妈一个人在世上受尽煎熬。
“你想走？”
阎晟记得她说过的她的家，虽然离奇，但她说得那样认真，说不定是真的呢？隔着什么时空，什么异世，什么国家……那就是永生永世不能再相见！
“也不是，就是想我妈。”卿嫣转头看他，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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