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晚星一直沉默着, 很多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最后却都成了风里的一声叹息。
好歹是写东西的人, 应该情感细腻才对，可是自己好像是个异类。
不知道是一直在想问题, 还是余天阳开车开得快, 没多久就到了家楼下, 他以前常来，保安都认识他的车了, 甚至没有阻拦。
“到了。”余天阳开口。
“是啊。”晚星盯着自己的脚尖，“到了。”
家到了, 他们之前的某种联系, 好像也在今天，到头了。
“晚安。”
关上车门时, 隐约听到有人说。
……
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单元门口的, 她没有带钥匙, 正想按门铃的时候, 门从里面开了。
“回来了。”洛西洲还是之前的样子，好像时间凝固似的。
晚星一愣，下意识上前一步, 勾了勾他的手指。
“是呀, 回来了。”
好像《如怨》里彳亍多年的灵魂，所有迷惘的看不见未来的，令人长久缠绵无可脱身的念, 也终于落到了自己的归处。
*
两个月后。
12月29日，晚星关闭微博提醒的第17天。
是的，她有什么办法，艾特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关掉提醒连最后一点快乐刷微博的时间都没有了！
“是因为你火了。”夏夏在微信上信誓旦旦地说。
准确地来说，是《如怨》火了，用离自己想象力八千里以外的一种方式。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勉强从行话短说一下，就是《如怨》剧组按照惯例，定时在微博上放出拍摄花絮，放到晚星探班那一期的时候，照常艾特了各位主演和晚星。
当晚《如怨》又正好播到最虐心的一段，大家嘴上骂着要给编剧寄刀子，也不忘记找官博要花絮，官博很给力，马上满足了大家的愿望。
这一段花絮的内容正是虐心片段的拍摄现场，晚星当时在现场，边看监视器，边抱着洛西洲哭得一抽一抽的。
于是“如怨虐哭原作者”上了热搜。
赵晚星实名怀疑这种一看就有水分的热搜，是公司自己买的……
可无论是不是，都改变不了自己现在每天被艾特，再加上无数剧粉涌入自己微博问剧情，喊着说“小姐姐真可爱”的现实。
当然，说小姐姐真可爱的，她立马就上去互动了。
“你今天写东西了吗？”洛西洲走旁边路过，扬着脖子抽走了她的手机。
“我！这不是卡到结尾了吗！”自己现在在写的这本正是当初的那个梦，她写了好几个结尾又推翻，最后两章已经卡了快一周了。
故事里的女孩依靠断药，再次见到了男孩的灵魂，可是医生马上发现了，并且告知了她的父母。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生，从小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他们说几句好话，她就心软了。
或许自己不该这样执着于一个再也见不到的灵魂，某个夜里女孩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看着趴在床沿睡着的妈妈，悲伤地想到。
因为积极配合治疗，病情也得到控制，女孩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仿佛是某种命定，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男孩的灵魂。
故事暂停在了这里。
“我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给她一个好的结局。”晚星坐在电脑前，头发都愁白了。
洛西洲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翻着最近新出的电影，随口问到：“那你之前是怎么想的？”
“之前想的是，男生已经死了，他就只是个灵魂，因为和女主精神契合，才凑巧能被看到，后来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女主也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屏幕投射到电视机上，洛西洲抬头，“那你现在在纠结什么呢？”
“我想给他们一个好结局。”
没有人再回话了。
音响里流淌出一串音乐声，晚星抬头，电视上几个大字。
COCO。
好啊，自己在冥思苦想，他居然在看寻梦环游记！
晚星气呼呼地关掉文档，坐上了沙发……
洛西洲看电影几乎不出声，好在她也不太喜欢和人讨论剧情，窗帘拉上，两人在沉默中看着明灭的电视，笑是默默的，只有晚星看到主角爸爸即将消失的时候，掉了几滴眼泪，洛西洲才动身给她扯纸巾擦眼泪。
最后结局皆大欢喜，没来得及听完最后的片尾曲，晚星的手机亮了起来。
【姜徐徐：姐姐，妈妈问你今年要不要一起跨年？】
手上动作一顿，笑也僵在了脸上。
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次见姜徐徐，她赌气说出了“母亲早逝，父亲单身20年，不可能给她生个妹妹出来”这样的话。
她以为姜徐徐稍微聪明一点，都会因此退缩，或者识相地不再搭理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还来找自己。
真不知道是厚脸皮还是真圣母。
她酸溜溜地想着，按了一下电源键锁屏。
“洛西洲。”
“嗯？”
“姜徐徐问，要不要跟她们一起跨年。 ”
屋子里很黑，连洛西洲都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想吗？”
“说实话，我有点想。”晚星咯咯笑了两声，“想看看她，究竟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我。”
“但是我也很怕。”她放松身体，躺进软软的靠枕中。
虽然很少听晚星提起她的母亲，但也能隐约拼凑出她对妈妈的印象。
“我们一起去吧。”说着，牵起了她的手。
“不然呢！”晚星猝然睁开眼，在夜里闪着光，“不然你要我一个人去吗！”
行。
这样看来，他自己这个性格才比较像被妈妈忽视的小孩。
洛西洲叹气。
*
虽然只是元旦，但毕竟说起来也是过年，晚星找了一件正红的大衣，煞有介事地画了个全妆，还屡次问洛西洲：“你看这个口红色号合适吗？”
送命题，这是送命题啊！
他自诩对色彩还算敏感，也实在没有办法从一堆颜色相近的口红中，分辨出玫红正红粉红豆沙红姨妈红啊！
“这个吧。”他凭直觉指出一个包装长得最好看的。
“好。”晚星点点头，抓起夹子上一个细长圆管，喃喃自语道，“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要用红管400最能hold住场子。”
洛西洲：？？那问我有什么意义呢？
总而言之，晚星选择了一身绝不输气场的打扮，赶往她和姜徐徐约好酒饭店。
虽然不知道这些年妈妈过得怎么样，但是从这家酒店的消费水平来看，应该是很好的。
去往饭店的路上，她居然出奇地没有什么心情起伏，好像去往的不过是任何一场普通的朋友聚会。
晚星看向窗外。
今天阳光很好，车开到江边时，许多人把棉袄和大衣脱下来，搭在小臂上，大多在和身边的人聊天，脸上带着笑。
她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甚至觉得有些轻松。
虽然见妈妈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现在自己心里还是很没底，但她似乎也没有这么执着于自己当年得不到的东西了。
车在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停下，很快有服务生来泊车，洛西洲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外面套了一件英式大衣，走路生风。
“洛老师，我觉得你这么穿有种韩国帅气大叔的气质。”走到门口，晚星小声说。
“我就大叔了？”听到这个形容，洛西洲第一个不服。
“对，我也是老阿姨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赵某人气得脑壳仁疼，身边的洛老师却很满意这个说法，美滋滋地任她挽住自己走进了大厅。
姜徐徐预定的包厢，他们跟服务生说了一声，便有人领他们去包厢了。
轻松了一路，到了现在，却还是有些紧张了。
晚星踩在软软的地毯上，抓住洛西洲袖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攥紧的小拳头。
“有我呢。”
服务生已经开了门，她提起一个笑，深呼吸，踏进包厢。
一个打扮优雅的中年女人坐在正中间，旁边是姜徐徐，她们听到响动，纷纷看向门口。
明明是20年后母女相认的感人戏码，可不知道为什么，晚星又想起来自己说“母亲早逝”的话了。
不知道姜徐徐有没有告诉过妈妈这件事……
“您好伯母，抱歉，晚星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她还在沉思，洛西洲却已经拉着自己自然进去了。
“没事儿，快坐吧，看看想吃什么。”徐绮丽站起来，看了一眼晚星，眼里有陌生，但更多的却是歉疚。
两人应声坐下，徐绮丽却依然站着，还是姜徐徐拉了一把，她才愣愣地坐下。
好像也不止自己这个做女儿的紧张。
晚星无所谓地想着，装作低头看菜单，眼神却还是不住地往她那边瞟。
说实话，虽然自己在洛西洲或者爸爸面前可以从容地说出“妈妈”这两个字，但真的要她叫她，她叫不出口。
徐绮丽似乎也察觉到了晚星的情绪，她小声知会姜徐徐，和她换了一个位置，正好坐到晚星旁边。
“晚星……你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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