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 忽然一阵,吹动了萋萋的裙摆, 仿佛将她吹的向前迈动了一步般。
“侧妃。”
冬青一把扶住了她, 呼唤一句之后, 有些后悔,且不知眼前这男人是谁?她是否暴露了主子的身份。但冬青心中自然也有些猜测,猜这人十有八九是主子的姐夫。
魏嘉良看向萋萋,又问了一遍。
萋萋沉默一会儿, 但终是点了点头。
于是俩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那墓陵。
魏嘉良抬手向着远方指了一指。
“便是那里。”
萋萋顺着方向看去,见前方长长的阶梯,半山腰上楼阁台榭,却是有住处,
萋萋这时才想,他这是只身一人来了墓陵,谁也没带么?
此时正是前世她死后的第三年,颜绍第四年登基为帝。她记得自己是在新帝登基之前听到了魏嘉良的消息。
听说他有了权势。
想想似乎就是这个时候吧, 想来前世的这时他也曾回了辽城,萋萋没见到他是因为他住在了外面, 没回魏家。
魏家当时还曾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萋萋后来才知道是他回来了。因为他没回家, 老夫人暴怒, 很快把和他有关的任何话题都压了下去, 并且禁止府内有人再提魏嘉良。
萋萋就是那时听见了那老夫人的咒骂, 说魏嘉良和魏央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话萋萋一直都记得, 因为当时听到时,她心中是很气的。她的死,魏家只有这两个人,看样子是过心了。
结果那老太婆偏偏俩人一起骂!
想着,她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仇视之感,但转念也懒得去恨,懒得因为那老太婆影响心情,犯不上,反正她快死了。
萋萋算了算,她好像就死在了这个月,一日乘车外出,她去佛堂祭祀,就死在了半路上,死的相当蹊跷,相当诡异……
萋萋当时知道了只想拍手叫好。谁让那老太婆看不上姐姐,也看不上她,弄掉了姐姐腹中的孩子,视人命如草芥,后又因为儿子和孙子对她有意思,就视她为祸水,溺死了她!
萋萋觉得魏老夫人就是所谓的罪有应得!
想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距她已有两丈远的魏嘉良,他能来看姐姐,她真的很欣慰。
“哥……”
毫无意识,那声呼唤冲口而出,这是她叫了他起码有四年的称呼,从七岁,姐姐还未嫁入魏府的时候开始……
魏嘉良脚步一滞,萋萋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立时改了呼唤。
“四爷……”
对方没转身,良久,应了一声。
萋萋心中和脸上都有些尴尬,但没继续冷场下去,开口问道:“四爷为什么回来?”
萋萋有那么一丝期盼,很希望他和她一样,是专程来拜祭姐姐的。
“有些事情。”
但萋萋没盼来那句,“为了蓉蓉。”
“哦。”
她悻悻垂头,继续跟在后面走着。
没一会儿,终于见到了那阶梯。
魏嘉良这时方才停下,转身等她。
萋萋跟着去了,这时才发现那长阶之上有许多护卫。那些人衣着打扮和当地人类似,但又不同,相貌上也是如此,与中原人略有一点不同。
魏嘉良将她带到了一间竹屋中,萋萋进入便见一把古琴。她望着那琴,心下正狐疑,这时坐下来,没一会儿便有仆人上了茶来。
男人坐在那琴前,屋中只有萋萋拨茶的声音。萋萋看着魏嘉良,想着他要干什么,也想着自己就这么来了?
是的,她当时没有相拒之心,相反也有点想和他坐下来说说话。她好像潜意识里面非常希望魏嘉良会和她提起她的姐姐,说他爱她,说那份爱根深蒂固,刻骨铭心,其实自始至终从来都没变过。
她非常期待他会和她说。
但是他没说,而是修长的手指放在了琴弦之上,双眸闭着,便那样弹了起来。
阳光射入,照在那琴弦上,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
曲声和缓,婉转低沉,没有高昂,就是淡淡的,但却不难听出那绵绵情意,萋萋一时却是有些入了迷。她没听过魏嘉良弹琴,也不知道他会弹琴。
只知道姐姐喜欢抚琴,曾经也常弹给他听。但孩子没了,姐姐就也再也没弹过。
她的记忆中,魏嘉良常年不在府上,若说偏爱,怕是也是男人的那些舞刀弄枪了。
但此时……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将那个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
他弹了半个多时辰,萋萋便听了半个多时辰,但俩人什么都没说。
直到曲声停了,萋萋起身告辞。
魏嘉良没有相留,只是应了一声,起身送她出去。
萋萋出了云阁,刚要下阶梯,却突然被他拉住。
她诧异,回头,只听魏嘉良轻声道:“别动。”
萋萋乖乖地没动,但感到了他的手碰到了她的头发,这时再回头,见他手中拿着一片小树叶。
“好了。”
萋萋应声点头,下了阶梯。直到最后一节,她余光看见魏嘉良立在长阶之上一直俯视着她。
返回驿站的路上,她也看到了他的人相送,相护。
那晚又是闪电雷鸣。
萋萋又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浮现的也全是小时候的事儿。
在怀安县,有她,有姐姐,还有魏嘉良……
那个雨天,那个遮风挡雨的破庙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但模糊的视线中,见他亲了姐姐……
第二日,萋萋按照惯例还是去了姐姐的墓前,也再次碰到了魏嘉良,但俩人只是照了面,打了招呼,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
一晃十天过去了,十天日日如此。
转眼进入六月,萋萋足足在辽城呆了二十几日,这日终于准备返程。
尚未出辽城,途中,她便听闻了魏家老夫人的死讯,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萋萋攥了攥手,只觉得痛快,不知是谁,再次为前世的她和前世她那未出生的小外甥报了仇。
返京的路上,萋萋的心情和来时不同,来时虽一直说服自己开怀,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便会想念姐姐。
想着姐姐绣着鸳鸯,盼着她丢了的人回心转意。
萋萋之所以没那么恨魏嘉良了,或许就是因为,今生她有了所爱之人,明白了姐姐其实不是恨他,而是爱他。
她觉得她释然了。
她把想说的话都和姐姐说了。
她想姐姐应该也释然了。
马车飞驰……
和煦的阳光摄入,照在萋萋的脸上。她眯起了眼睛,风拂过脸旁,很舒服……
秋儿冬青彼此相视,会心一笑,主子的心悦,她们感受得到。
返回京城,她将和太子和孩子们团聚。
越是接近目的地,萋萋便越是发了疯般思念孩子们和颜绍,甚至想连夜赶路,但她自然是被两个丫鬟阻止了。
萋萋点头,听了她们的。
秋儿常道:“主子难得出来一次,不如咱们慢些行走,好好玩玩,好好观赏一下这大好山河?”
萋萋拒绝,不赶夜路已经是极限了。
她想颜绍和孩子们。
但除了想着他们,有些疑问也时而会出现在萋萋的脑中。
前世她便不知道。魏嘉良到底是怎么得到了权势,他看得出他的部下不是中原人,那么此时的他,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两个多月后,萋萋终于返回了京城,返回了东宫。
她打听的第一件事,当然是颜绍的消息,但答案是让她失望的。大军尚未回来……
萋萋接回了三个孩子,终日与孩儿们为伴,等着太子。
这日她正带着安安康康与小淘淘在花园中玩儿,见到了兰良媛。
那兰良媛冷着脸,瞥了她一眼,行了礼。
“拜见苏侧妃。”
她拜是拜了,但语声中不难听出不满。
萋萋只淡淡笑笑,却是连理都没理,继续和孩子们玩。
兰良媛咬着唇,心中有火,这火当然不止是因为萋萋无视她,也不是记恨昔日的仇,却是因为太子出征。
兰良媛道:“苏侧妃确实令人刮目相看,不佩服都不行,本公主如今服了!服了总行吧!”
萋萋见她莫名情绪激动,抬眸,“公主服什么?”
兰良媛这便一跺脚,气的要哭,“侧妃装什么蒜?殿下为你出征,全天下都知道,你骄傲吧!自豪吧!”
“什么?”
萋萋心一颤,脑中“嗡”地一声,当下眉头蹙起,站直了身子,“什么叫为我出征?”
兰良媛红了眼圈,瞪着她,“你还装蒜!还装蒜,是想让本公主说给你听,你好在本公主面前显摆一番是吧。”
那兰良媛气的脸都红了。
萋萋不傻。兰良媛没什么心计,也没什么心眼儿,她不是话中有话,说的怕就是什么实情!
想着萋萋这时转眸看向了秋儿冬青珠儿三个宫女,只见三人面色有变,都是紧张起来。
她立时意识到了什么。
“回宫!”
她沉着脸,冷声说着,甩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三个宫女彼此相视,都极是紧张和担忧,摇头叹息。
奶娘抱着小郡王小公主跟着回去。
萋萋进了寝居便气冲冲地坐在了椅上,冬青三人进来,皆是快步靠近她,“噗通,噗通”相继跪了下来。
“主子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萋萋怒视三人,“别生气?你们早知道?是吧!”
单人相视一眼,战战点头。
“主子,殿下不让我们说,让我们瞒着主子,殿下一片苦心,怕主子知道了自责。”
萋萋一听,登时鼻子一酸,“是他不让你们说的?”
三人点头。
她们三个早就知道,这一旦回宫那事却是早晚要被主子知道,所以沿途上秋儿和冬青一直想多多耽搁几日,路上游山玩水,拖一拖时间。但主子太是着急回来。
萋萋这时也明白了,明白了颜绍的苦心,明白了冬青三人的苦心。
她咬住了嘴唇,声音缓和和许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秋儿便把四个月前,敕涞国提出要萋萋给木迦图殉葬之事说了。
萋萋倒抽一口冷气。她万万没想到,颜绍是出征敕涞,还是因为这个原因。
由此说来,这事儿前世是没有的!
四个月了,萋萋除了惦记颜绍吃喝住行,舒不舒服以外,没想过他打仗的事儿。
只因他知道前世的他平平安安,而且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但这事儿怕是前世没发生的!
萋萋瞬时想哭,更想念颜绍,也控制不住惦记他……
从这天开始,她几乎每日都要派出好多人去前朝打探前方战情,但却久久打探不到。
日子一天天过着,萋萋但觉度日如年,眼见进了九月,这日前方终于传来太子凯旋而归的捷报。
萋萋激动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