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心中始终不忍,驾马在山脚徘徊许久后,弃马徒步,摸黑折回。
顾长冬不会轻易寻死,至少为了那个孩子,她可以装疯卖傻,不惜装作与他毫无隔阂模样,欺瞒了他许久。
明明早已看穿一切,可他还是痴心妄想,想与她一同,将这出戏唱完。
只是台本合起,她却连欺瞒也吝惜赠予他。
心下焦急之时,却蓦然听见马蹄踏雪的声响,旋即婴孩啼哭声震耳欲聋,狠狠将他的心房撕裂开来。
顾长冬,你怎么敢有事?
及至他赶到之时,马儿已然横冲直撞朝山下而去,车厢撞得破碎,却毫无顾长冬的身影。
一瞬间,恐惧与慌乱向他围拢而来。
那马已近乎疯狂,听闻响动,即刻扬蹄,便要朝姜旭踩踏而去——
痛楚并未落下,一股温热黏稠液体喷洒在他脸上。
姜旭凝眸,原是张岚赶来救驾。
疯马已被斩杀倒地,姜旭无暇顾及,开始沿着哭声寻找而去。
那一刻,他真的害怕了。
顾长冬一身是血的倒在了雪地里,她却彷若未察,一个劲儿的想要爬到孩子身边。
那个孩子,身子已经发紫,才刚的响亮哭声好似回光返照,如今却越来越微弱。
可他被顾长冬吓坏了。
他匆忙走近,换来她的一句恳求:“求你,放过孩子……”
她怎么就笃定他这样恶毒?
……
冬夜,风雪骤停,万物静籁。
顾长冬醒来时,殿内烛火摇曳,晃得她眼中热泪直流。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这是长鸣殿。
“孩子!”她才一动,身上便是扯动筋骨的痛意,疼得她嘶嘶倒抽着冷气。
她情绪激动,险些就要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幸而得宫人进来相扶。
“我的孩子呢?”她右手被绷带捆得结识,只能用左手抓着宫人前襟,“你们将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姜旭得到宫人禀告赶来,便见顾长冬倒在宫人怀中,挣扎不得,脸上绝望得令人怜惜。
“长冬……”他开口。
顾长冬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凌迟着他,截过他的话语:“姜旭,你言而无信!”
姜旭身躯微僵,神情愣怔。
片刻后,他道:“朕是答应过放你走,可何时让你与张岚私奔?”
她怎么能够晓得,在她深陷危寰之时,她的身边的人竟是张岚,这让他有多绝望?
因为那一点儿可怜的爱意,他将她从身边赶走,却又用自私的恨意,竭力想要困住她。
在他如同困兽一般挣扎时,她心里想的念的,竟是旁人!
如此地不公!
“如今朕后悔了,”他说,“顾长冬,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朕的眼皮底下。”
“朕说过,想离开朕,除非朕死!”
这是他最大的限度,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忍受顾长冬与他人远走高飞。
姜旭还欲说话,门口却骤然静默起来,他望过去,书娆撑着拐杖,任宫人搀扶着进来。
书娆抬头,楚楚喊了句:“皇上……”
几乎是同时,姜旭尚未反应过来,书娆一手扔过拐杖,只闻沉重闷声,那拐杖便生生砸在了顾长冬的身上。
“为何你还没死?”书娆吼得歇斯底里,“你的孩子都死了,为何你还活着?”
若非是顾长冬,她何至于与竹芳失散多年,沦落风尘,时至今日,她又怎会失去左腿?
顾长冬就是个灾星!
顾长冬脑袋轰然一声炸开,似有甚么蓦地破碎。
“我的孩子……”死了?怎么可能?
分明她昏迷过去之时,孩子的哭声还响彻山间,那么嘹亮,那么富有生命力……
她推开宫人,一下子从床上翻下来:“姜旭,是不是你?你怎么能够如此歹毒?”
那是他的血亲骨肉啊!竟然一一葬送在他手里!
喉口涌起一股甜猩,顾长冬再禁受不住,身体向前一倾,地上便多了一滩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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