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鹏给荀元满上茶水,两人不着痕迹的交换一个眼神,对于季洪海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喜怒形于色,表示很无奈。
你面上不显,人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是一回事;你摆出一张臭脸,让人家看到你的愤怒就是另一回事了。任谁面对一张臭脸,心情能愉快的起来?
季洪海算来也是系出名门,按时间算起来,季家出事的时候他也有十几岁了,照理说季家的教养不至于这么差,可事实又摆在眼上,让人不唏嘘都不行。
季书云要是知道自己唯一活着的后辈成了这副德性,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费尽心力送他逃出来。
季洪海死赖着不走,姚鹏和荀元说不得也只好在那儿坐着,陪着他们两父子。
姜金贵可以说是最乐意留下来的,毕竟到了饭点,他堂堂一个村长,姚家人怎么说都不会不留饭。
不过他也没有傻坐在那里跟季洪海父子大眼瞪小眼,村里还有三十多人在姚家帮忙起房子呢,他左晃晃右晃晃,跟这个聊两句,问问那个的近况,这时间就刷刷的过去了。
再说山上,季霆得到余安的报信后,跟马大龙和姚锦华几个打了声招呼就飞奔下山了。他路上也没敢耽搁,不过就算他速度再快,也没赶上自个媳妇跟兄弟大打出手,还怒怼老爹的画面。
季洪海看到季霆满头大汗的跑来时,差点儿没热泪盈眶。
他心里委屈啊,长这么大就没听说过哪家的儿媳妇敢反驳公爹、忤逆公爹的,他那买来的儿媳妇不但敢跟他顶嘴,还威胁要弄死他,简直天理难容啊。
“爹,你回去吧,卖身契我觉的写的挺好,不用改了。”季霆跑到众人面前,气都来不及喘均就直接冲季洪海道,“你要是怕我早死了会带累你们,就让村长和村里的几位族老做个见证,把我赶出家门,跟我断绝关系好了。
反正我现在卖身在姚家做活儿,其实也已经不能算是季家人了。”
季洪海不敢置信的瞪着这个他一直不太看得起,孝顺的近乎愚孝的儿子,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没把自己憋死过去。
“你,你……”倏然想起月宁威胁他的话,季洪海只觉的一切都是阴谋,一切都是这个儿子想要摆脱季家的套路,他目眦欲裂的跳起来朝季霆大吼,“你休想!休想!”
季霆被吼的一脸莫名其妙,“我休想什么?爹,你朝我吼什么?该不会是犯臆症了吧?”说着他看向荀元,以眼神询问他爹是不是病了?
荀元能说什么,只能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休想借此摆脱季家,我还没死呢。”季洪海怒指着季霆,别说手指了就连整个人都在抖。
季霆觉的自己无辜极了,这年头说实话难道还没人听了吗?“爹,我都卖身给姚家了,认真说起来,除了姓同季这一点之外,我其实已经不算是季家人了,所以说摆脱不摆脱季家,其实也没啥区别了吧?
我就是觉的你们既然这么介意我卖身契上写的那句话,就让村长请族老们给咱们做个见证,断亲得了。反正你跟我断绝了关系,以后就算我死了银子还没还清,姚家也不能找你们还钱了,不是吗?”
季文在一旁原本听到季霆要季洪海跟他断亲,心里还很舍不得,想要出声阻止的。毕竟季霆这个人人傻钱多,只要他娘每次对他好点儿,总能从他身上抠出来不少银子。
可等他听到两人后面的话,一想到季霆欠姚家的两千两银子,以及那个已经不是他媳妇,却要他背负一年三根人参药钱的女人,与季霆断绝关系就变的刻不容缓了。
看那女人刚刚那嚣张的态度就知道,季霆要是有个万一,那女人九成九不会让他们好过。万一到时候真要他们还季霆欠下的巨额银两,他们还不得冤枉死?
“爹,四弟说的对啊,他现在可是姚家的下人,这卖身契不都是要拿到衙门登记入档的吗……”
姚鹏瞪着季文,心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季文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为季霆和姚鹏等人打了掩护,还在侃侃而谈,“……从律法的角度来说,四弟已经不是我们季家的人了,所以爹,你就别管四弟的卖身契了,咱们该做的就是请了族老和村长,写下断亲文书。
只要大家都知道四弟跟咱们家没关系了,那以后四弟犯了事,不就牵连不到咱们了吗?”
季洪海之前是怕季霆卖身契上的那句话,会牵连到他们老两口和儿孙们,可相比起来,他现在却更加忌惮那个叫陈芷蔓的女人。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破他身份的,现在那个女人还会因为怕牵连到季霆,而不敢把他的身份给捅出去,要是他跟季霆断绝了关系,那个女人岂不就无所顾忌了吗?
季洪海那些年颠沛流离,也实在是穷怕了苦怕了。所以他是宁愿跟这个儿子脱离关系,也不愿意无端受儿子牵连,为他背负上数千两债务的。但相比起受苦受穷来,他更怕死。
他昔日的身份是个不能说的秘密,要是被捅出去,那就是个死字。
季洪海故作痛心的大声怒斥季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石头好歹也是你四弟,他要卖身还债为父阻止不了,可你这么说他,岂不伤他的心?”
月宁在竹棚里都快听吐了。季洪海明明对季霆没多少感情,又是个自私自利只要自己过的好就行的人,你说你想干什么直接说不就完了吗?装出这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给谁看啊?
真当别人都是瞎的,看不出来你在做戏吗?
要不是季洪海的演技够烂,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演戏,季文都要以为坐在身边的是个假爹了。他指着季霆面无表情的脸问季洪海,“爹,你看四弟像是在伤心的样子吗?”
季霆也感觉怪怪的看着季洪海,道,“爹,从小到大你们待我都那样,断不断亲其实也没差别,我不觉的有什么好伤心的。你要怕我会牵连你们二老和三位哥哥,只管请了村长和族老来写断亲书,没关系的,我不怪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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