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夏见司竹情况不好,急忙走了过去,问道:“司竹,你脸色不太好!”
司竹朝着曲江夏一笑,用手支着墙壁,勉强的站正了,“没有事,有些累了,我……”
司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朝着前面倒了下去,曲江夏下意识往前一步,伸手挽住了司竹的腰,将他整个人扶在自己的怀里。
后面几人见状,也急忙上前,韩世修上前将司竹扶起,对着拓跋展说:“站着干什么,还不上来搭把手?”
“你自己搬不动吗?”拓跋展臭着脸,站在原地不动。
韩世修用力拉了拉司竹,说:“麻烦江夏姐姐帮我喽。”
拓跋展闻言,瞪着韩世修,极为不情愿的直接上前将司竹拖到自己身边,打横抱起。
“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曲姑娘,裴某不是怀疑司竹,只是此时觉得有异!”
“有区别吗?斯文败类!”
曲江夏说完便拉着应如意朝着石堡的方向走了去。
裴允之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韩世修这个半吊子医生就派上了用处,“没什么事,劳累过度了!”
裴允之住的石堡是离司竹最近的地方,几人就坐在石堡里,等他醒,等的久了几人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裴允之又做了噩梦,梦里他站在城门下,看着城门上吊死的那个人,他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觉得惨的可怕,再转眼,他怀抱着一个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知道是个女子。
就当裴允之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女子的模样,那女子眼皮忽的睁开,俩眼漆黑,像极了他们那日在百离王那里见到的那个小孩。
猝不及防的惊吓,裴允之忽的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再定下神来,却发现司竹已经不在了,石堡里独有他一人。
“你醒了?刚刚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见韩世修依靠在门上,裴允之的心里的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司竹呢?”
“外面,走吧!”
裴允之快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跟着韩世修走了出去。
司竹和曲江夏正坐在地上吃着东西,俩人有说有笑,应如意呆呆坐在他们身边。
裴允之朝着司竹走去,抬手作揖:“早!”
司竹抬眼看去,他现在已经没了昨日的疲态,休息了一整晚,脸上红润了不少,“已经不早了!”
确实不早了,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裴允之略有尴尬的笑了笑,也坐了过去,“昨日……”
“昨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司竹放下手里东西,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裴允之。
裴允之拿着看了许久,纸上的字,确实同昨日曲江夏给他们看的一模一样,裴允之刚想开口,却被司竹抢了先。
“‘司竹’这个名字,是每个掌管这间石堡人的名字,若要问我本来叫什么,我只能说不知道。零九五二,是我出生那日,前一任给我编的,后来他就死了!”
司竹说完,叹了一口气,“在你们之前,确实不是没有新生儿!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司竹这话一出,几人皆是满脸疑惑,裴允之问道:“什么意思?”
司竹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无奈,“生出男孩就被送去了辽佸冲军!生出女孩就被送去了大祭司那里。”
拓跋展闻言,唏嘘道:“尚在襁褓,如何充军?戏言,何不想个像样的理由?”
裴允之也觉得这话不可信,可是看司竹那坚定的眼神,确实是看不出什么。
司竹没有说话,裴允之看看韩世修又看看司竹。
“拓跋展,你还记得与钰国开战前,你大哥想做什么?”
拓跋展听曲江夏这么一说,现实有些疑惑,忽的站了起来,呆滞的看着司竹说,“可是冲军?不是充军?”
随着司竹点头,拓跋展后退了几步,险些没有站稳,还是韩世修拉了他一把。
司竹道:“幼儿冲军,年岁越小越好。”
韩世修一把将拓跋展拉了回来,皱着眉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军那军的,来个明白人,说清楚些!”
拓跋展呆愣在原地,司竹低着头,也没有想说的意思,曲江夏却已是满脸泪水,身体不自觉的抖动。
裴允之苦笑了一下,记忆飘回了许久以前,“冲喜的冲,冲军,就是五岁以内小儿为祭,给出行的军队冲喜。”
听见裴允之这么说,韩世修只觉得震惊,“如此残忍?”
“你懂什么?”司竹说的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冲军是要将那小儿在磨盘里活生生的压死,磨碎,出兵将士,饮之,以保全胜。”
司竹哭着说:“每每辽佸出兵,总能听见小儿啼哭,哀嚎不绝,数日不止。”
“……”
在场的也只有韩世修不知什么是冲军,闻言,他浑身难受,手里的扇子直直的掉落在地,忽的一把抓起了拓跋展的衣领。
他吼道:“你们当真这么做了?”
拓跋展掰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怎么可能?即便是父王同意,曲家也不会同意。”
“是的,爷爷不会同意的,冲军不但要死小孩,还要将起祭人的血放干净,与与—小孩血肉…搅——拌——融合!一场祭祀,起码要十个巫者,更何况,再加上这是大型祭祀,其余的……还要很多……”
曲江夏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好几次才说完。
裴允之叫他们坐下,“缓缓情绪吧。”
如果说之前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百离非要覆灭辽佸,现在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了。
如此残暴嗜血,待新生儿如此,更何况是其他的百离人,如此也明白为什么百离人数只减不增。
司竹淡淡的说:“现在好多了,辽佸已然是天下共主,战争也少了许多。只是没有人敢生孩子罢了!”
韩世修捡起来地上的扇子,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你大哥妻儿可有人照看?”
拓跋展闻声一愣,握紧了拳头,他明白韩世修这句话的意思,但是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做出反对。
“我还想知道一事!”裴允之看着司竹。
“问!”
“那日为何说不要喝百离王给的水?”
司竹抬眼与裴允之四目相对,愣了许久,才低头道:“今晚我们去个地方,你们就明白了。”
司竹虽是这么说的,可裴允之觉得他还是有所隐瞒的,但也只能先这么应下。
裴允之又看了应如意许久,他总觉得,应如意这几日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
仔细的检查了她一番,裴允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在曲江夏的注视下,他也只好作罢!
夜里,司竹先是带着他们几人去了最后面的石堡,司竹几人从石堡里拿出了许多空木桶。
拓跋展看着一地的木桶,问道:“这是去做什么?打水?”
司竹点头,“就走就说,时间紧迫,我们快走!”
几人也不再拖沓,一手一桶跟上了司竹。
司竹几乎是跑着的,带着几人在石堡之间穿来穿去,终于到了一片空地。
司竹停下脚步,看了看月亮说过:“时间还没到,我们等等。”
“在等溪水?”
听裴允之这么一说,司竹立即点头:“这里曾经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幼泽。”
“幼泽?”
司竹笑着看向曲江夏:“百离建成后,这里便流经了几条小溪,汇聚于此地,百离王称此地为幼泽,有来自神界之意,又称为‘瑶池’,是神母的栖息之地。”
司竹说着便指着一个方向让众人看去。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几条像是银色的小蛇,缓缓蜿蜒而来,速度也算的上快,不久便来到他们这里。
司竹忙的用木桶去接水,“快快快,还要接好多!”
就这样,裴允之一行人跟着司竹来来回回的跑了约摸四五次,直到那小溪消失不见,司竹才作罢。
韩世修耷拉着脑袋说:“都塞满一屋子了,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司竹虽是着急但也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若是只有我……那些水也够了,但是这不多了你们!怕是要坚持三四个月,还是太难了!”
裴允之摸了摸刚刚那小溪流过的地方,只有沙土,不像是有水流过,心里不禁生疑。
他问:“这溪水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是……是我意外发现的,”司竹指着溪水流出的方向,“我去看过,但是也找到源头。这水大约三四个月来一次,在月圆之夜。”
“百离不是有井水,为什么还要大老远的来这里打?”
听了拓跋展这话,司竹赶紧说:“那水喝不得!”
拓跋展不解,他们这几日不也喝了,能有什么事?
“你们这几日喝的水,都是我以前赞攒下的,百离的井水,每日都会被王派人,滴一种绿色的药水。”
裴允之一下就想到了前几日,百里王要他们喝的那碗淡绿色的水,“那是什么?”
司竹缓过了气,抬脚开始向回走,“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不敢喝!我们快些回去,天要亮了,左将军每日都来查人数!”
几人提着水桶明显加快了脚步,他们刚刚将水藏好,就听见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司竹赶忙跑了出去,慌张的回头说了一句:“切不要说出去!”
裴允之几人对视一眼,慢慢悠悠的也走去了司竹的石堡。
那左将军刚刚和司竹说完话,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的看见了裴允之他们,又转过身来说:“百离的规矩可学通透了?”
裴允之一脸苦笑,这,他们什么时候学了百离的规矩了?此刻又转念一想,心虚的说道:“正学到不可擅自使用巫术了!”
司竹听了裴允之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倒过去。
那将军只是皱了皱眉说:“年纪轻轻,学的也太慢了,司竹。”
“哎,在呢!左将军。”司竹笑着说。
“快些教!”
说完左将军便走了,司竹犹如大赦。
裴允之笑到:“司竹兄,我没说错吧?”
看着裴允之那笑,司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百离的规矩,太多了,你们等着!”
说着司竹就要去翻找东西,却被韩世修拦了下来,“没必要吧,我们又不认字,看了也白看,不如讲给我们听?”
司竹被韩世修抓着肩膀,怎么也动不了,他心里一惊,这韩世修在几人中年纪是最小的,又不会巫术,竟没想到有如此力气。
再看裴允之,司竹只觉得他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先不说他平日里的心思缜密,还有他那双眼里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虽说是给人一种翩翩公子之感,却也不好靠近。
拓跋展则是不用说的,一看那架势就知道了。
司竹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去,“我认栽了,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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