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幼时国师断命,说我命犯孤煞,此生克父克母,孤独一生,现在这些都一一应验。”
或许是觉得肩膀太硌,又往颈窝的方向挪了挪。
那圈狐狸毛挠在她脖子上,痒痒的。
“怎么应验的?”
“父皇和母妃相继去世,阿嬷也死了,步离他们生死未明。我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得善终。”
“那你克我试试?”青青忽然冒出来一句。
言绯微愣,“什么?”
“老头给我批命,说我八字机贵,是个死不掉的命,这才收了我进组织。你若能克死我,那天煞孤星的说辞才叫名副其实。”
青青是个很没耐性的人。
要她去安慰人,还不如直接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顿比较实在。
但言绯例外。
她对他有超乎寻常的耐性。
院子里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吹着她的衣角,也将她的话吹进他耳朵,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渐渐生根。
夜色迷离。
院子里很冷。
两人在这儿坐了很久,久到青青已经开始觉得脚下发僵,窝在她颈窝的人才懒洋洋的坐了起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认同她的看法。
青青点头,“孺子可教。”
“不过我恐怕是克不死你了。”
“为什么?”
“我明天就回赤霄。”
“……然后呢?”
“这些钱你先拿着。”言绯忽然拿出三张银票。
一张一百两。
青青:……
转折来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大哥,我陪聊不陪睡的。”
言绯眉梢一挑,难得解释道:“这是你前段时间的佣金。”
“啊?”
“我明天就要动身回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从今天开始,你我的雇佣关系解除,你不需要再保护我了。”
这种关系,也该结束了。
“……”
“当然,等回了焰都之后,我会再让人送上大礼,就当是答谢你这段时间拼死相护。”
“兄台,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不是。”
“这还叫不是?我们现在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了,你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只是给你输了点血。”
言绯翻了个白眼。
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暗卫还隐匿在周围,要注意影响的?
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也只有这个笨女人才会说得如此坦然!
他把银票塞在她手里。
指尖相触的刹那,一个温暖,一个冰凉。
青青还愣着。
按理说,她没有权利左右雇主的决定,只是分别来得太突然,她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
这就结束了?
是否……太快了些?
“怎么,舍不得?还是说,你真想做我的皇后?”言绯笑得轻佻。
这话像惊雷,一下炸醒了还在恍惚中的青青。
皇后?
开什么玩笑!
她怎么会去当他的皇后!
不可否认,她是喜欢他的。
喜欢他的傲娇,他的嘴硬心软,还有他心底藏得很深很深的那一点纯良。
可仅仅如此。
要她放弃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观念,和别人共享一夫,她做不到。
言绯同样。
所以,那种本不应该存在的微末感情,也是时候将其扼杀了。
“你说得对,那些暗卫武功高强,他们一定能将你平安送回赤霄。”
青青握紧了手上的银票。
深吸一口气,才状似轻松的数了数。
三张。
三百两。
从盛京到这里刚好五十天,每天六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谢谢你。”
“难得,你也会说谢谢,不过谢礼什么的,就不用了吧,反正佣金已经付了,我也不要你打赏什么小费。”
“再说吧。”
“……再说什么?”青青偏头。
言绯笑而不答。
抬头看夜色渐深,就起身把她拎了回去。
把人塞进被窝的时候,他意味深长的跟她道了句再见。
青青想,从今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他选择了自己的路。
那条路上有权谋,有算计,有成王败寇,甚至有英雄美人,却不会再有她。
这个佣兵与皇储的故事,终于画上一个句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言绯已经带着人离开。
此后三年,赤霄动荡。
失踪许久的王储重新出现,与容凌王乐正钰角逐于朝野。
从朝堂算计到兵戎相见。
生灵涂炭。
赤霄整整乱了三年。
这天,已经是金牌佣兵的某人,正坐在处茶楼里,一边喝着不怎么高档的茶叶,一边听着茶客们说那赤霄的新皇。
有人说他是战神下凡。
仅仅用了三年的时间,收复赤霄所有失地,擒杀容凌王,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又有人说,他是厉鬼转世。
他天生命犯孤煞,克尽身边至亲之人,短短三年,他身边的妃子婕妤尽数被他克死。
还有人说,他其实是个断袖。
那些妃子婕妤死时守宫砂都还在,她们至死都没有被宠幸过,是因为赤霄新皇心里装着一个男人。
“哎,这些人真厉害,明明见都没见过,还能说得跟真的似的。”青青仰头,一口将茶饮尽。
茶水苦涩。
这些年,她经历了无数个任务,也终于知道,那位绝世神医其实并未香消玉殒,一切都是他那不靠谱的兄长想出来的损招。
她想起那个夜晚,他枕在她肩上伤心欲绝,终于设法给他传了个消息。
后来,她隐隐听说有人闯入了封闭多年的楼泽,又从中离奇消失。
其中缘由,她并不清楚。
正想着,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裳的男人匆匆跑进茶馆。
见她在,连忙过去道:“青姐,可算找到你了,快回去,老大找你呢。”
“嗯?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个……你回去就知道了。”男人抹了把汗。
他神情怪异。
青青心头疑惑,还是被他半请半劝的带了回去。
回去之后,她就惊呆了。
她的组织叫玄歌坊,坊主是个奇怪的老头,他们的驻点很隐蔽。
但现在,门口挤满了人,还堆着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两人一箱,从门口一直排到了总堂内部。
每一口箱子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里面放满了金砖。
青青险些被晃花了眼。
这是哪里来的土豪?
这种数量的定金,恐怕臭老头一辈子都没见过吧?
难怪要叫她回来坐阵,想必这次的任务一定非常艰巨,缺她不可。
“青姐……”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里面的是谁?”男人战战兢兢的抹了把汗,看她的眼神犹如神祗。
青姐太厉害了,竟然能未卜先知!
“嗯。”青青面色肃然。
现在在里面的,一定是只肥羊!
她必须摆出副深不可测的高手模样!
青青笃定这个想法,昂首抬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去了。
然而当她走进内殿时,却被那抹红衣刺痛了眼。
桀骜,张狂。
红衣疏媚慵懒,如赤凤浴火。
他高高在上,广袖长袍,一身高不可攀的贵气。
他霸占了玄歌坊坊主的宝座,此刻正不可一世的横在那华贵的软榻上,桃花眼潋滟含情,如丝如媚。
“你……”青青有些发愣。
“三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像个男人了。”他如此评价,满脸嫌弃。
“你来干什么?”
“下聘。”
三年五个月又十一天。
他终于再见到她。
当初的道别,是为了如今更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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