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白底的蓝蝶芊纱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屋里有暖炉,所以她穿得并不算多。
玲珑窈窕,芙蓉云鬓。
确实是个美人。
顾清欢抬眸看她,她正好也在看这边。
两人目光相接,顾清欢率先将眼睛移开,面无表情。
如烟却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个遍。
哪怕穿着华贵的男装,也掩不住那雪肤玉骨,下颚小巧,以及……光洁的脖子。
她眼神一沉,已经明白了三分。
正要再往下看的时候,软榻上的人忽然道:“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进来这么久,你就只盯着她看。”
他垂眸抿着香茗,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
可偏就在这淡漠中,似乎还带了些许不悦。
如烟一愣,随即惊喜。
对面这位一看就是个姑娘。
男人带姑娘来勾栏之地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羞辱的意思。
他不喜欢这姑娘,甚至不喜欢到别人看她几眼都不耐烦。
若是平时,她绝不敢主动亲近这个男人。
他浑身散发着股生人勿进的戾气。
可他今天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带了个女人来,还是个他讨厌的女人。
所以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怪她。
这是个好机会。
“公子别生气,如烟只看你还不行吗?”她娇笑几声,殷勤的上去给他斟茶。
茶杯慢慢斟满,黎夜拿着没动。
既不接受,也没拒绝。
顾清欢在旁边看得皮笑肉不笑。
原本打算拿出来的胭脂,也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
她真是有病。
为什么忽然会想到要卖胭脂?
还坚持到这里来卖。
遇到了黎夜,不但不找个由头避开,还傻了吧唧的跟着一起进来?
进来干嘛?看着他嫖?
她一定是出门的时候脑子被恭桶盖夹了!
“两位,注意一下影响。”她没有过去,而是坐在房里的圆桌旁,语气不善。
如此明显,连黎大灰狼都闻出来了里面的酸味,更不要说心思玲珑的如烟。
她看了眼身旁男人。
见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心里不由开始窃喜。
殊不知,某人现在是高兴得忘了摆出表情。
“姑娘真是有趣,这勾栏之地,谈的自然是风花雪月,要注意什么啊。”如烟轻笑。
顾清欢:“……”
这是一次失败的变装。
人人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她觉得没意思,撇了撇嘴,道:“这么说起来,倒是我不解风情了,那你们继续,我告辞。”
她站起来要走。
可是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身后有个懒洋洋的声音道:“之前非要进来,现在又何必急着走?这位如烟姑娘才艺卓绝,要不要跟她切磋一下?”
某人这是玩上瘾了。
他不想顾清欢走。
她越生气,他就越欢喜。
这是意外的收获。
这小鬼在吃醋。
“切磋?”顾清欢以为他是故意想要自己难堪。
如烟也为难,道:“这不太好吧,奴家以此营生,这番比试怕是不公平。”
“那就不比。”
“可是公子已经说了,总不能让他失望。此处最不缺的就是风雅,不如比个简单点的,作画一副,如何?”
如烟嘴上说着为难,其实也很希望顾清欢出丑。
女人,总喜欢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现在有这个表现的机会,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更何况还是黎夜这种万里挑一的男人。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
“不会。”
“哎,妹妹如此不解风情,难怪公子不喜欢。不过公子天人之姿,如瑶林玉树,妹妹这样怕是高攀不起的,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顾清欢一僵,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不喜欢?
她高攀不起?
原来……她觉得心中郁郁,是这个意思吗?
旁人都看得出来,偏她还厚着脸皮,自欺欺人。
“既然妹妹这么喜欢公子,不如我们就以衣裳为赌注,若你输了,就在公子面前脱上一件,如何?”
黎夜本来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生闷气的样子,心情正好。
听了这话,他扔了茶杯,一脸阴沉。
“区区娼妓,也敢如此放肆!”
如烟离得最近,立即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意。
加上他刚刚那句话,她脸色更白。
“公、公子?”
“道歉。”
他看她的眼神无比阴鸷。
周围的空气都像是降至了冰点。
如烟吓傻了。
她不明白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他为何忽然发怒?
他不是讨厌这个女人,才把她带来的吗?
甚至连旁人看一眼也不耐烦……
如烟心头纷乱。
“我……”
“道歉,不要让我再说第三次。”
那双眼冷得像冰。
忽然,她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羞辱,这根本就不是羞辱!
这样的男人,如果真的讨厌一个女人,有无数种办法让其无声无息的消失,根本不会花时间去作弄。
可现在,他用了这么多心思,根本不是厌恶。
是因为她的情绪牵动着他的所有,才能让这个卓绝的男人做出那番近乎幼稚的举动!
他是把这个女人放到了心尖上。
而自己竟傻乎乎的去触了这个雷区!
“公、公子饶命……奴、奴……”如烟终于开口,说的却不是他想听的那句话。
“你没有机会了。”黎夜眼睛微眯,语气冷淡。
他根本没有另外的情绪,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具死尸。
然而就在他快要握住她脖子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将他抓住。
五指冰凉,柔弱无骨。
他眼神一软。
“乖,我这就替你教训她。”
“不用在这儿假惺惺,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
“再不收手,我就挑断你的手筋。”
说这话的时候,顾清欢果然已经把手术刀拿了出来,贴在他手腕上。
刀刃上闪着冰冷的光。
如烟刚刚那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她之前觉得胸中郁郁无处纾解,现在细一想,压在心上那一团像是松开了。
他这样的窃国枭雄,怎么会看上她呢。
戏弄而已。
她高攀不起。
早点清醒也好过终日做梦。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娘高抬贵手,饶、饶了我吧!”
“别慌啊,你不是要比画画吗?比呗。”顾清欢走到窗边,伸手推开,指着楼下中庭,“去那儿比。”
那里是烟云醉梦楼的花台,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顾清欢上一秒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一刻却忽然收了起来。
“按你的规则,输了,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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