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顾清欢迄今为止做过的最长的一台手术。
整整一天一夜。
顾沉早就告辞走了。
淑太妃担心儿子,不敢去休息,可是她又不能这样干等着。
无边的寂静会把她逼疯。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让人堵了灵素的嘴,又找来软鞭,这样心里总算是好过一些。
破空的声音响了整夜。
顾清欢推门出来的时候,灵素约莫还剩下半口气,裙摆下是一条蜿蜒的血迹。
她身上每条痕迹,都是往日作恶的报应。
因果业障,恶有恶报。
顾清欢暗叹。
淑太妃却很精神,提着鞭子过来问:“泽儿他怎么样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王爷身体底子好,我再开一个调理方子,将养段时间就没事了。切记伤口不要沾水。”
“那……哀家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
淑太妃早就等着她这句话,立马扔了鞭子跑进去。
仓皇间,早已没了往日那种端庄高贵。
“顾小姐忙了一天,应该也累了吧?太妃已经吩咐准备了寝殿,奴才这就派人带你过去。”张显耀恭恭敬敬的过来请示。
“我这么久没回去,家里该担心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这点顾小姐不必忧心,太妃已经托人告知顾大人,说你近来都会歇在宫里,让他们不需牵挂。”
顾清欢一顿。
沉默片刻,她才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她会待在宫里,除非慕容泽彻彻底底的好了,否则,她的下场不会比灵素好多少。
“既然没有选择,你又何必来问我?直接带下去不就行了。”她懒得跟这些人废话,“去哪里,天牢吗?”
“顾小姐稍安勿躁,你救了王爷,就是太妃的恩人,自然应该被奉为上宾。”张显耀谄媚的笑笑。
顾清欢冷笑。
当年外公也救了淑太妃,是不是也遭过这样的待遇?
她心里发寒,连带瞌睡都醒了不少。
皇室薄凉。
说话间,忽然听见有人来报,说相爷请顾小姐过去一趟,想关心王爷的情况。
张显耀明显愣了一下。
他不敢得罪黎夜。
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让顾清欢去了。
问个话而已,只要不出宫,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顾清欢去的是御书房。
里面只有一人,正伏案批阅着那成堆的奏折。
清晨熹微的光线照在那人脸上,金色的光晕勾勒出他俊逸的轮廓,恍惚中生出几分肃然,让人望而生畏。
顾清欢一天没睡,正是迷糊的时候。
这么朦朦胧胧的看过去,居然有些发痴。
转眼,被他抱进怀里。
“傻站着干什么,困了?”
“原来你每天都要批这么多奏折。”
“怎么,夫人是在心疼我?”
“我是觉得你这么忙还有空来折腾我,果然是有病。”
黎夜:……
他早就习惯了她这态度,也不生气,继续道:“人救回来了吗?”
“嗯,他命大。”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中蛊的?”
“开始只是猜测,后来灵素越来越贪得无厌,这才露出了马脚。”
顾清欢眼皮正打架,随便答了两句,其他的也不想再说,倒是黎夜将下巴支在她头顶,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
他想了许久,觉得自己前几天跟她生气的行为很幼稚。
可作为一个男人,赔礼道歉实在太没面子,就想不动声色的把这篇给揭过去。
废话说了半天,却发现怀里那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低头去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这个小鬼。”
黎夜苦笑着摇头,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宠溺。
正要把人抱到后面去休息,长风忽然匆匆跑来,嘴里还道:“相爷相爷,属下有要事禀……”
他推了门,一脚踏进去,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素来清冷的相爷居然也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真是闪瞎了他的狗眼!
但是下一秒,他就明白自己快死了。
要是早知道顾小姐在这里,就算给他一百个狗胆他也不敢这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啊!
他觉得自己冒失。
可是就在他进行自我检讨的时候,黎夜怀里的人动了。
她皱着眉,似乎要被惊醒。
黎夜周身已经起了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长风很绝望。
他惊扰了顾小姐休息,相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就在他准备闭眼等死的时候,顾清欢忽然翻动了一下,然后伸出白嫩的小手,圈住了男人的腰。
黎夜一僵。
连同那些冰冷的杀气都僵在了空气里。
深秋已经有些冷了,顾清欢身子又单薄,所以睡觉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去寻找温暖的东西。
此刻某人的怀抱就相当温暖。
她又抱紧了些,表情无比乖顺。
黎夜心情复杂。
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把这小猫闹醒了,又恢复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第一次这么草木皆兵。
从认识她以来,她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更没有主动抱过他。
小小的脑袋枕在他胸膛上,恬静乖巧。
她身子柔软,还带了些清浅的药香,该死的好闻。
可怀里的人却丝毫理解不到他的难熬,又将脸在他胸口蹭了蹭,睡得更加安稳。
黎夜只觉得胸中纷乱,浑身发烫。
他真想要了她!
可是现在还不行。
抬头,别有深意的看向长风。
长风也不太能明白自家主子这个眼神的含义,可他周身那股杀气却是真真切切的散了。
他连忙蹑手蹑脚的退出来,并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他觉得自己离升职加薪似乎更进了一步。
这一幕本该只有他们两人看见。
偏某人早上起来闲得慌,跑到望星阁上去眺望清晨的风景,正好就看到长风急匆匆赶往御书房。
习武之人目力非常,所以在长风退出来关门的刹那,他也看到了里面的旖旎。
往日那冷戾杀伐的男子,如今眼底尽是笑意,还有那可以溺死人温柔。
再看他怀里。
那人正是昨天大出风头的小姑娘!
原来两人是这样的关系。
顾沉打趣。
可转念一想,又记起昨天有宫人说她是端王的准王妃。
“真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有如此手段。”
东陵最最尊贵的两个男人,都归于她的石榴裙下。
这个小丫头不简单。
可惜他看不上。
天下女人,唯有那个女子与众不同。
可是她姓甚名谁,现在何方,他却再也找不到了。
顾沉垂眸,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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