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区建设忙,老校区这边,正常的教学管理,曾墨依然没有放下。
晚上十一点,曾墨打着手电筒在男生宿舍楼巡逻。
“校长好!”
宿舍楼下,一队保安经过,身后还跟着一群安全社的学生,为首的,正是熊栗。
“你们好,辛苦了!”
曾墨笑着打招呼,手电筒一晃,刚好晃过熊栗的脸庞,这个留着男生短发,比男生还帅气的姑娘用手挡了挡亮光。
“嗯?”
眼尖的曾墨发现,熊栗的眼角有淤青,不仅是脸上,手上也有。
看到曾墨看着自己的脸和手,熊栗立马把下意识侧过身去,假装是什么都没发生。
曾墨移开了手电筒,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巡视宿舍楼。
第二天上午,曾墨私下找到熊栗的班主任,了解熊栗的情况。
“熊栗啊,这姑娘其实挺乖的,不惹事,虽然成绩不好,但是这段时间学习情绪挺不错,就是这孩子太内向,不爱和其他同学交流,在班上没朋友。”
曾墨点点头,把昨天注意到的情况说了出来,班主任立马表情严肃起来。
“曾校长,你说的情况我也发现了,熊栗每次放假回来,都带着伤,我问过她几次,都说没事。我看都是些皮外伤,给她买了些药酒和膏药就没管了。”
每次放假回来都带着伤?曾墨沉吟半晌,难道熊栗每次放假都出去和别人打架了?有这么多的架打?经常打架也是个老手,不至于回回带伤啊。
班主任也是个年轻老师,没有经验,不知道是个啥情况,这个时候,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师立马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家暴,错不了!”
老教师教了二十多年书,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见过的情况也极其多,熊栗这种情况,他听了一半,就敢断言是家暴。
“何老师?您确定是家暴?”
老教师姓何,端起茶杯走到饮水机旁接水,一边接一边说。
“孩子内向,放假回来都带着伤,但是又不惹事生非,这要不是家暴,我何字倒着写。”
确认是家暴,曾墨拳头捏了松,松了又捏。
年轻的班主任听到是家暴,也不禁动容,想不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家长这么打自己的孩子。
“校长,怎么办。”
曾墨沉吟半晌,想出了个主意。
中午,熊栗的班主任把熊栗叫到办公室,以学籍手续不完善为由,让熊栗下午回家取自己的户口本。
“老师,真的要回家取吗?还有其他办法没...”
熊栗一听到要回家,下意识地拒绝,班主任见状,更加确认了上午的猜测,强装镇定。
“没事,回去取吧,取了就回来!”
无奈的熊栗只好拿着批条,走出校门,乘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而熊栗没发现的是,公交车后面,还跟着两辆别克GL8商务车,商务车上,坐满了大汉。
保卫科来了一票人,全是这次凤凰中学招人新来的退伍侦察兵,后面一辆车上,凤凰镇派出所所长孙凯,也带着几个便衣民警跟着。
“哇!”
第一辆车上,副驾驶上的曾墨正提着个口袋狂吐不止,开车的蒋大民见状,急忙打开窗户。
“我说曾校,你晕车,就不该来的,哎哟这味,我差点都闻吐了。”
曾墨摆摆手,抬起头。
“我不去不放心,别跟太近,小心被发现了。”
说完,曾墨又埋头进口袋里继续吐了起来,坐在后面的一众保卫科小伙子,全被熏的七晕八素,早知道,就不跟校长坐一辆车了,这活受罪。
熊栗的家,在下溪村,这个地方曾墨曾经来过,当初找李军回学校上课的时候,李军家就在下溪村。
只见熊栗一个人走到机耕道上,三拐四拐,便走进了一户竹林掩映的农家。
而在熊栗身后数百米远,则畏畏缩缩跟着十多号人,派出所长孙凯,居然还带来了望远镜在前面侦查。
“曾校,那姑娘到家了,刚进家门!”
闻言,曾墨一挥手,七八名保卫科保安和几名便衣民警,就跟鬼子进村似的,把熊栗家给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曾墨则和蒋大民,孙凯一起,趴在熊栗家后墙边,三人耳朵贴着墙,听着里面的动静。
话说两头,这边熊栗回家取户口本,刚进家门,就看到一个懒汉躺在沙发上睡大觉,手里还拿着酒瓶。
懒汉正是熊栗的父亲,熊先旺,下溪村出了名的赌鬼和酒鬼。
早些年熊栗爷爷活着的时候,还能管着熊先旺,在镇上帮人开车拉货,后来因为醉驾出事,倒是熊栗的母亲去世,熊先旺也蹲了一年的大牢。
谁知出狱后,熊先旺成天游手好闲,不是找人聚赌,就是喝酒闹事。
赌钱输了,喝酒上头了,就喜欢打熊栗,还一口一个野种,一口一个灾星的骂。
熊栗回家看到自己父亲,眼里没有平常儿女对自己父亲的爱意,只剩下冷漠,比陌生人还冷的冷漠。
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父亲的房间,拉开抽屉想要翻找自己的户口本,却惊醒了熊先旺。
喝得五迷三道的熊先旺,一看到自己女儿在自己屋里翻抽屉,立马解开自己腰间的皮带。
“你个野种,是不是在偷钱,老子打不死你!”
说着,熊先旺便挥舞着鞭子朝着熊栗的身上打了下去,没有哀嚎,没有哭声,熊栗结结实实地挨着皮带抽,背后泛起血印,表情却依旧冷漠,不躲也不闪。
“别打了,我在找户口本,学校要办理学籍手续!”
熊栗的冷漠,让熊先旺更是怒不可遏,手中的皮带挥舞得更加起劲。
“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就是和老子这么说话的?读书,老子让你读书,走,跟我去学校,退学,在家种地养牲口赚钱,养你这么多年,是时候服侍你老子我了。”
说着,熊先旺便拉着熊栗出门,要去学校退学。
熊栗之所以能上高中,完全是上回熊先旺赢了钱,高兴的,现在没钱了,对给熊栗交的学费,后悔的要死,怎么可能让她继续读书。
听到父亲要给自己退学,熊栗死死抓着门槛不放手,一想到不能读书,天天待在家里被父亲打,那样的日子,熊栗一天也不想过。
“放手,你个杂种,老子打死你!”
看到熊栗不放手,熊先旺扔掉皮带,直接抄起门外的扁担,结结实实给熊栗脑袋上打了下去,顿时鲜血从熊栗脑袋上流了出来。
可熊栗依旧咬着牙不放手,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的冷漠如冰霜。
还不待熊先旺第二扁担下去,背后传来一阵巨力,整个人直接双脚离地被踹飞起来,撞到墙壁上摔落下来,两颗大门牙都被撞掉了。
“哎哟!”
踹熊先旺的,不是别人,正是听到打骂声率先跑进来的曾墨,别看曾墨是个年轻人,好歹一顿吃四五个人的饭,力量一下子爆发出来,让蒋大民和孙凯都惊掉了下巴。
此时的曾墨,双眼血红如怒佛,单手拎着熊先旺的后脖,像是提小鸡一样提起来,没有任何花哨,狠狠往天空一荡,再往地上砸。
“唔!”
这一下,熊先旺哀嚎的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受伤野兽般的呜呜声,后面的孙凯和蒋大民见状,立马跑上来左右抱住曾墨,两人却抱不住。
“还看?过来帮忙啊!”
而跟在后面进来的保卫科和便衣民警们,此时都被曾墨吓傻了,这才跑过来帮着抱住曾墨,七八个人像是章鱼一样你抱我压,才把曾墨控制住。
“小曾校长,别打了,刚才您出手算是终止犯罪活动,不犯法,再打下去,伤人性命,你也有责任啊。”
孙凯激动喊道,旁边的蒋大民也急忙劝着。
“就是,曾校,别激动,我们走法律程序,犯不着为了这种人动手!”
曾墨连续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终于平静下来,指着地上的熊先旺对孙凯道。
“孙所长,你看着办!”
孙凯立马叫人把熊先旺抬走,先送医院去,治好了再说,就算是法律处理不了他,孙凯随便拉几个熊先旺以前的赌友,都能让熊先旺在局子里蹲个十天半个月的。
处理完熊先旺,曾墨急忙走向门口,此时熊栗正趴在门槛上,右眼被额头上留下的血侵湿,隐约看到了曾墨走向了自己。
“曾校....”
曾墨蹲下身去,把熊栗抱了起来。
“别说话了啊,我们先去医院,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
清水市第一人民医院,这已经是熊栗住院的第三天,熊栗被曾墨送来的时候,检查的医生都哭了。
熊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十处,有被割伤的,擦伤的,甚至有被烟头烫伤的,很多伤口时间不短,看样子要陪伴着十五岁的熊栗一辈子。
真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在这次熊栗只是轻微脑震荡,加上一些皮外伤,在医院趟一阵子就好了。
病房的大门被推开,满头大汗的曾墨正拎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看到熊栗正坐在病床上看书,立马笑道。
“来,今天熬的大骨炖莲藕,我还放了红皮花生,你看看校长我手艺怎么样。”
熊栗放下手里的数学书和笔,表情有些局促。她本就内向,此刻更不知道该如何交流。
只是吃饭的时候,眼眶越来越红,曾墨见状,还以为是熊栗伤口又发痛了,熊栗急忙解释。
“不,曾校....,很多年,没有人...专门给我做过饭了。”
闻言,曾墨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正尴尬,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永华打的。
作为律师,曾墨让陈永华也介入熊栗的案子,这几天,陈永华都在忙这件事。
“监护人权利肯定是没有了,医院提供的证据完全够用,妇女儿童保护协会那边,也全力支持我们。”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熊栗爷爷只有熊先旺一个儿子,熊栗没有其他亲人了,在亲属关系上,熊栗找不到其他监护人,按照程序,可能要让福利机构代为管理。”
听到福利机构,曾墨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吃饭的熊栗,走出病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说话。
“还有其他办法吗?这孩子吃了太多苦,要是送到福利机构去,我也不放心。”
对面的陈永华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办法。
“有倒是有,关键还得看你能不能接受。”
怎么熊栗的问题,还扯到自己身上了,曾墨一下子没搞明白,那边陈永华继续解释道。
“凤凰中学是半公益性质机构,和福利院很类似,你作为法人,完全有资格充当熊栗监护人。”
自己去当熊里的监护人?曾墨差点脑袋宕机,怎么帮学生,自己还帮成监护人了。
“你自己考虑清楚吧,记住,必须是你和熊栗都要自愿,到时候你们都要签字的,你考虑清楚了也要问问熊栗的意见!”
挂掉电话,曾墨蹲在走廊转角的台阶上思考半晌,最终,还是推开了熊栗病房的大门。
“那啥,熊栗,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吃完饭的熊栗把碗筷收拾得整整齐齐,听到曾墨要和她商量事,立马乖巧点头。
“曾校,您说吧,我听着呢。”
曾墨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尴尬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酝酿了半天。
“你父亲失去你监护权的事情,上次陈主任来的时候,和你说了吧。嗯...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去福利院,当然,平时依然在凤凰中学读书,不过是放假了回福利院。”
“要么,就由我来当你的监护人....”
曾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开啥玩笑,他自己才多大,自己都没结婚生孩子呢,就当别的孩子的监护人了,这事儿说出去他自己都脸红。
正当曾墨觉得尴尬的时候,熊栗也低着头。
“曾校,你当我的监护人,不觉得会很麻烦吗...你愿意?”
曾墨尴尬得搓了搓手。
“有啥愿意不愿意的,多个人多双筷子,你都这么大了,又不用我操心,家里添个人罢了,不麻烦不麻烦。”
见到曾墨说不麻烦,低着头的熊栗立马抬起头来,露出含着泪的双眸,声音坚决。
“我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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