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不、配。”
女孩清冷平缓的话音落在人声潮涌里，本该被淹没，莫名像一滴冰水消融进热锅，将煮沸的人群平复下来。
镜头下，女孩神色冷冷淡淡，眼里翻涌着的寒意让人心尖发冷。
她在说什么……
谁……不配？
众人下意识看向沙发上的叶鸿辉，正好看到他因女孩的反驳而变得难看的脸色，见到观众们看过来，掩不住神色间一闪即逝的心虚。
嗯？心虚？
比较眼尖的观众都愣了下，脑中禁不住升起疑云。
这时，舞台上的女孩也继续开口了。
“没错，我逃学，不服管教，夜不归宿，高中生子……可是，你们又凭什么认为我做得不对，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错了，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制高点来制裁我！”
女孩带着淡淡讽刺的声音让一部分人思索起来，却也让本就看她不爽的人更加心头冒火。
之前那名神色刻薄的女评委立马拿起话筒，冷笑着质问，“难道叶小姐想说其中有什么内情？你高中怀孕生孩子，还能是你父亲逼你的？”
她这句本来是反过来讽刺叶心扉，想要她别耍心机别再狡辩，谁知……
———“对，高中怀孕生子，是我父亲逼我的。”
一句平平静静的肯定，让场内场外的观众都愣住了。
只见女孩停了下，安静的现场，女孩平缓到莫名让人觉得死寂的声音徐徐响起。
“从小，我就很幸福。”
“我外公家里很有钱，我妈咪是家里的千金大小姐，她对当时还是穷小子的爹地一见钟情，带着巨大的家产嫁给了我爹。”
“两人在一起后，穷小子一飞冲天，帮助我外公打理公司，掌管了诺大的家业。”
“大家请看，这是十二年前，我们一家人住的地方。”
叶心扉抬手指向大屏幕，屏幕上播放出一张十几年前的老式照片。
照片明显有些掉色，图案和深浅都变得有些模糊，但也能从房间内高悬的水晶灯，用来上下的复式楼梯，还有房间内的装潢看出主人的富有。
照片的沙发上坐着一家五口。
头发花白却不失精明的老爷爷，美丽温婉的女人，俊美儒雅的男人，还有夫妻怀中抱着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赫然是叶心扉的全家照。
观众们都不出声了，因为他们都隐约想起来……叶鸿辉上台就说，他们家一直很穷，是他辛辛苦苦工作才能供叶心扉读书上学来着？
一旁，主持人看着照片也愕然了一瞬，立马就想说照片也能造假，但看到女孩平静到死寂的目光，莫名没有出声反驳。
定定地看了会儿照片，叶心扉没有说话，身上散发出浓郁的哀伤，像在怀念，又像在告别。
良久，她开口。
“我十四岁那年，外公去世。”
叶心扉顿了会儿，继续说道，“同年年底，我家破产，原因是我父亲为了夺取我母亲手中的公司股份，联合外人弄垮了我家公司。”
“我家变穷，父亲在外花天酒地，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为了让父亲回来，我开始逃学，让老师叫家长。”
女孩的声音没有波澜，就像在机械地念着书本，听在人耳中却让人心底发堵。
“可是我的成绩太好了，老师叫了两次，就纵容了我。”
说到这里，屏幕上适时放出她的成绩单，从初中到高中的记录考试一览无遗，优异得能让任何一个家庭惊喜，却只换来舞台上女孩无奈的笑，笑得让人心疼。
“父亲终于回家时，我和妈咪都很开心。然后父亲提出离婚，要求妈咪卖掉房子。”
“妈咪不愿意，父亲就打她，妈咪越哭，父亲就越开心，一次又一次，父亲好像找到了乐趣，在一次妈咪被打得奄奄一息时，我报警了……”
“警察不化解家庭矛盾，来看看就离开了。父亲把目标转向了我。”
听到这一句，观众们蓦地浑身一寒。
明明没有身在现场，可听着女孩的描述，仿佛能想象到那个父亲魔鬼般狰狞的面孔，为女孩提起了心。
“我反抗、挣扎、不服管教，可我打不过他……后来我成了懦夫，只会逃跑，躲在柜子里，床底下，一整晚整晚不出来，害怕被他找到，再大一点儿，我就去网吧通宵，夜不归宿。”
说到这里，女孩停了很久。
观众们都耐心地没有打扰。
事到如今，相比起叶鸿辉的一面之词，拥有照片为证的女孩逐渐让他们心中的天秤开始动摇。
像在一瞬间沉进黑暗，又挣扎着从深渊里走出，女孩的语气带着沼泽深处的暗沉和绝望，拉着人的心直往下沉。
“我以为，我已经遇到了绝境，接下来只会一点点变好。”
“……可在高三的寒假，父亲高价把我卖给一个男人，成为有钱人家的玩物。”
“我被下药，一次就怀孕，被迫休学养胎……”
“在临产之前，本该陪产看管我的父亲失踪了，与此同时，我被卖进的这户有钱人家消息走漏，受到敌人的巨大打击……”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沙哑，任谁都感觉到她撕心裂肺的疼。
“雇主排查内奸时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
她停住，一点点抬起头看向众人。
对上她的目光，不少人心虚愧疚地躲闪开视线，为之前不由分说的误解和指责生出羞愧之意。
女孩又说道，“我父亲一走就接近六年，回来第一天就拿走我家的房产证，这样一个人，我无法信任他。”
“如我所料，三天前，讨债公司上门，说我父亲借了高利贷，两百万。”
“父亲说，他是为了做生意，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所以才借高利贷……”
她笑，看向观众，“你们信吗？”
……不信。
不说叶鸿辉要是有这个觉悟，又怎么会做出家暴和卖女儿这种事……
就说有点脑子的人，谁会为了做生意去借高利贷啊？
而且一失踪就是五六年，回来的时候女儿刚好出名赚钱！这么巧合的时间，明显就是冲着钱来的！
观众们默默在心底想到，同时也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个个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此时此刻，他们总算明白了女孩说的‘他不配’的含义……
“现在，他的钱被人骗了，求我来还……”
叶心扉的话音才刚落下，观众席上几道愤怒的喊声就难以克制般先后响起。
“不还！”
“让他去死，人渣！”
“心扉别管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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